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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云淡,习习凉风拂动着雪白的纺纱窗帘。
周泽楷把整理出来的杂物都放进大纸箱里,直起身子环顾了一圈窗明几净的阁楼,这才长长舒了口气。他很爱干净,喜欢把东西整理得井井有条。在这一点上孙翔跟他的看法达成高度一致,两个大男人就把每周六上午拿来大扫除。同居六年多,除了周泽楷偶尔出差以及两人去度假的情况,这个习惯还真没动摇过。
都六年了啊,周泽楷笑了笑,心想时间过得可真快,他第一次见到孙翔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
他当时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来着了……哦,好像什么也没说,自己是被惊到了,目光把对方上上下下地扫了好几遍都没敢认。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在游戏恣意纵横的狂剑客会长得这么地……迷你……
『笑什么!没听说过浓缩就是精华吗?男人的实力又不是靠身高决定的!』
孙翔的脸爆红,握着拳在他眼前挥了挥,嘴唇一开一合地,从他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一截嫩红色的舌头和一排整齐的牙齿,两颗小虎牙尖尖的。
『嗯。』他点头,笑了笑,『还会长。』
『那当然!』孙翔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小爷的成长空间可大呢!走着瞧!』
周泽楷是相信的。
虽然孙翔嘴上不说,但周泽楷知道他为了长个子总是在训练结束后偷偷地溜到体育馆打篮球,牛奶简直是代替了水来灌。
后来还真让他如愿以偿了。
孙翔十六岁才开始抽个子,一个假期抽了快二十公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晚上睡觉都能听到骨头“咔嗒咔嗒”地响。
最后还比自己多了四公分。
周泽楷抿了抿嘴,这个人总是能给他带来意外,越是跟他生活得久了,就越能发现他的过人之处,就像是一块原石,久经时光打磨才能逐渐露出瑰丽绚烂的色泽。多年过去,他成长的又何止是身高。
周泽楷打开抽屉,从压在最下边的那本书里取出两封信。他想,也是时候交给他了。
他拿着信封走下楼,发现墙壁上的装饰画换了,大概是孙翔的新作品。
孙翔现在已经开了三家花店,请人来看店,自己当起甩手掌柜。虽然平时没事不需要到店里去了,但他捣鼓这些东西的热情却一直没降下来。早几年他还在餐桌上摆着花瓶,瓶里的花也是天天换的,后来阿煜常常把他家老大往这边送,孙翔怕小朋友碰掉花瓶伤着自己,就都收了起来。不只是花瓶,连那些剪子、锥子、铁丝、胶水什么的,也都搬上阁楼锁了起来。再后来,周家那对龙凤胎出生,孙翔就索性在家里铺了地毯,桌角、柜角都用软布给包了起来。
孙翔平日里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一个人,在一些小细节上却特别上心。
或许是因为他喜欢孩子?周泽楷以前还真没把孙翔和小孩子联想到一起过。在他眼中,这个人自己就跟个孩子一样,情绪来得快走得快,即便人前装得再酷,一到没人的地方立马原形毕露。不过也因为这孩子般的心性,他在小朋友中的人气一直都挺高的,连阿煜家的小屁孩们也都爱围着他转。
想到自己的小侄儿,周泽楷的唇边挂上了柔和的笑容。阿煜和文希也够争气的,算上文希肚子里那个,已经是第四个孩子了吧……家里有了这些小捣蛋鬼,周先生和周太太好像都年轻了十几岁。
孩子是上天赐予的宝贝,这句话还真不假。
等孙翔过了三十五周岁生日,他就跟他商量去领养一个孩子。他们能够一块儿抚养他长大,教他走路、识字,等他长大了还能教他打游戏……他和孙翔肯定会在究竟是让他练神枪还是练战法上意见分歧吧?不过什么关系,到时候让孩子自己选就是了。周泽楷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变得更轻快起来。
下了楼,只见窗帘换成了应季的秋草色,沙发上铺着新垫子,茶几上也摆上了洗好的水果,可孙翔却不在客厅里。
他来到饭厅,还是没看到人。餐桌上只摆着台豆浆机,指示灯早就灭了,量杯和过滤器也摆放在一边。周泽楷走过去,先把手中的信封放到冰箱上,然后卷起袖子走到桌边,将过滤器安装到量杯上,提起豆浆机对着过滤器中央的滤网缓缓地倾倒。
豆浆的浓度太高,豆渣沉在杯底,堵着网眼,滤得特别慢。周泽楷回忆着孙翔平时的做法,找来个勺子,把过滤器提起一些,倾斜了个角度,勺子伸进去顺时针搅拌,豆浆这才开始缓缓往下流。
花了好半会儿功夫才把豆浆都滤好,豆渣装到一个干净的大碗里——他没倒掉,孙翔有时会拿豆渣来当花肥。做完这些,他才微微松口气:没想到每天早晨喝的豆浆准备起来这么麻烦,他看孙翔做得明明很顺手啊……
不得不承认,孙翔在这些方面比自己能干太多。自三年前从工作中脱离出来以后,他几乎用打荣耀的精神在钻研着这些。周泽楷心想,自己现在吃的是孙翔做的,穿的是孙翔买的,连睡觉也……咳,好吧,睡觉的时候没了熟悉的气味和温度也睡不好了。总之,他已经被养成了个只会挣钱交工资卡的生活能力一级伤残,如果孙翔哪天撂挑子不干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都说婚姻生活有个七年之痒,他们这都已经六年多了,也没看到痒起来,倒是越来越腻歪了。
阿煜总是打趣自己说:看来孙翔把你调教得很好啊!我是不是该恭喜你正式成为气管炎?
呵,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正想着,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五十步发来的短信,问什么时候过去。
周六晚上聚会是周家雷打不动的规矩,通常他们早晨搞完了卫生,中午简单吃个饭,两人就会到超市采购些东西,再回家。这么看来,五十步这条短信发得有点多余。
“老时间吧。”他回道,想了想又加了几个字,“有要带的东西?”
那边飞快地就回过来了:“小易从早晨刷完牙就开始问你们什么时候回。问了至少八百遍!我的耳朵都快起章鱼了!”
小易是周家长孙,大名周天宇,平时是个沉默的孩子,酷酷的谁也不搭理,可就爱黏着自己的小叔叔。孙翔也特别喜欢这小孩,每个周日都带出去玩,买玩具也从不手软。
上周末他跟孙翔去补了个假日,就没回家,小朋友估计是闹情绪了。
阿煜还在那头催催催:“等了老半天你好歹给个回应啊!快什么都别带,赶紧把你自己跟你家那口子打包过来啊!”
周泽楷挑了挑眉,阿煜升级当爹以后越来越没个正形,难怪在小朋友面前半点威信也没有。他笑着摇了摇头,握着手机就往书房寻去。
书房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训练室。两个人为了方便打游戏,专门定制了两套电脑桌,拼在一块,没事了就会一块儿上机。孙翔偶尔还是会往他的键盘上瞟,退役许多年,他这点小习惯还是没改变。
孙翔的手自受过伤后,就一直没有恢复得太好,长时间密集操作就会僵硬到伸不开。到了冬天,整条胳臂还都不太使得上力气。所以,周泽楷从来不让他做搬东西一类的重活,就是玩个游戏也要把他的上机时间严格控制在45分钟以内,下机后还坚持要给他做手操。孙翔有时候会嫌他烦,就自己偷偷溜进来上网,被逮到当然也不会被唠叨,就是屁股会比较受罪罢了。
每次身体力行地“惩办”过孙翔后,看到对方一副“走着瞧”的表情,周泽楷总是又好笑又有些无奈。这个人,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然后孙翔就会笑嘻嘻地揽着他的脖子,把他又拉回床上。
『别这样。我就是看你平时压力太大了,找个理由让你放松一下。你看我也没多少爱好,你这么狠心地剥夺了一个,总得给我开发点新乐子是不是——』一边说,爪子还一边不老实地顺着他的脊柱往下滑。
周泽楷听着前半句还挺受用的,听到后面简直哭笑不得——这家伙还真是一刻都没放弃过反攻的念头。还有什么可说的,坚决武力镇压!
周泽楷回忆着这些往事,就觉得整个书房的空气好像都冒起了粉红色的泡泡。这样可不行!他用力摇了摇头,把有的没的都甩出脑袋,走过去,蹲下身,将手搭在电脑主机上。
凉的,看来也没来过书房。
难道是出去了?周泽楷思忖着往外走。不对啊,如果出门他肯定会跟自己说的。两个人同居了这么长时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刚走到书房门口,便听到一阵说话声,从隔壁的浴室传出来。周泽楷走过去,发现门关着。
他蹙了蹙眉,侧过身把耳朵稍微贴近些。
说话声停了一阵,又重新响起。
“……我跟你有关系吗?请别摆出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OK?”
是孙翔。
素来明亮澄澈的嗓音,此时却跟在冰窟窿里浸了几天几夜一般,砸在地上都能“咣咣”响。
周泽楷听到这里便知道电话的那方是谁了。
孙翔的哥哥,史蒂文森·希尔,中文名字孙烨。只是,孙翔从不让人说他们是兄弟,每次提到孙烨都用“那女人的儿子”带过。周泽楷原以为,随着年岁增长,孙翔对他父亲一家人的态度也会逐渐软化,可现在看来,这些人在他心里依然是一个触不得的雷区。
周泽楷想了想,往后退了一步,等了十多分钟,确认里面不再有说话声了才走上前,敲门。连敲了数下也没有回应,浴室里只传出哗哗的水声,他有些担心地扭开把手,推门而入。
整间浴室都弥漫着暖暖的椰果油的味道。
孙翔打着赤脚蹲在浴缸边上,拿着一把大刷子来回用力刷着。水从花洒喷射而出,大部分落在浴缸里,小部分砸在他身上,打湿了大半个衣袖。他却仿若浑然未觉,持续挥舞着右臂,气势汹汹,仿佛要将白瓷缸都刨下一层灰来。
周泽楷的视线移到一边,看到手机被他扔在马桶盖上,已经关机了,心下了然。
他走过去,取下花洒,对着浴缸边沿一路浇过去。
孙翔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水流带着残余的白色泡沫,打着旋儿挤进小小的下水口。
确定每一个卫生死角都弄干净以后,周泽楷示意孙翔把手里浴缸刷放到一边,转了转手腕,让水流正好淋在对方手上。他调整过水量和温度,现在包裹着孙翔双手的水很是轻柔而温和。孙翔就着水洗了洗手,甩了两下就想要站起来,却被周泽楷拽住。
周泽楷不知何时取了些沐浴乳在手心,此刻正捏着他的手掌,一根一根手指地给他做按摩。乳白色的液体点缀在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上,又是在这样雾气缭绕的空间里,总能让人产生些旖旎的遐想。
周泽楷的掌心因为沐浴乳的关系而变得异常滑腻,跟他指腹略微粗糙的触感截然相反,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顺次滑过孙翔的小臂、手腕和手心,最后停留在他的手背上,食指、中指、无名指、尾指,一根一根地依次从他的指缝穿过去,指根夹着指根,指尖还顽皮地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孙翔被他的动作撩拨得眼角都快热了。
这个人总是这样,做出来的事情让人觉得充满了暗示意味,可你只要看看他的眼睛,又会以为他单纯无辜极了,好像你所有的情绪都跟他无关一样。真真可恨!
孙翔抬起手,在周泽楷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一个浅浅的牙印就留了下来。
周泽楷连眉毛也没皱一下,笑了笑:“气消了?”
要是听到这里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也枉他们做了这么多年的最佳搭档。
孙翔索性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背后的人,懒洋洋地“嗯”了一声。他的鼻音拖得有点长——大概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对着这个人,他就会不自觉地想要撒撒娇。
“你都听到了吧。”他说,“那谁又打电话来了。”
“嗯。”周泽楷把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安静地听他说。
温暖的鼻息拂过孙翔的脖子,他怕痒地缩了缩。
“他问我,圣诞节回不回去。”
“嗯?”周泽楷也不问,他知道孙翔心里早已经有了决定,现在他要的只是一个倾听对象而已。
“真可笑。回哪?我家就在这!”孙翔说着,情绪有些激动。
周泽楷连忙用脸蹭了蹭他的脸颊,道:“我们家。”
这个体贴的动作果然迅速地安抚下了对方的情绪,孙翔也跟着点头:“对,我们家。”
他说完,又冲着浴缸发了一会儿呆。
周泽楷双手环在孙翔身前,胸口贴着他的后背,聆听着那逐渐重合的心跳声。他直觉孙翔还有没说完的话,只是在犹豫怎么开口。他也不催,要比耐心,他比很多人都好上一大截。
可这一次,情况却略微超出了他的预想。孙翔的视线就像粘在墙上一样,还真是发起呆来就没完没了。
已经入了秋,虽说浴室里温度偏高,可穿件半湿的衣服在身上,久了也是会生病的!孙翔自己神游去了,留着周泽楷为他操心。
感到那人体温渐凉,周泽楷再也憋不住:“又在想什么?”
有了这些年的工作历练,现在的周泽楷早已不再是那个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的腼腆青年。当然,孙翔也不再是那个死要面子而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中二少年。两个人一进一退地试探着,几年处下来也逐渐能敞开着说话了。可现在,孙翔一句话含在嘴里这么长时间,周泽楷的心中便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孙翔挣开他,转过脸来,有些严肃地说:“那个人告诉我,老家伙病了,想见我。你就觉得他会不会又是在撒谎?”
周泽楷闻言,蹙起眉:“他……”
“得!”孙翔立刻竖起手做了个“打住”的姿势,抢白道,“我真是问了个蠢问题!那人从小到大说过的谎话比吃过的盐巴还多。我刚才居然有一咪咪动摇了!”
“孙翔!”周泽楷平日里几乎不会跟孙翔唱反调,但这次却压下了他挡在两人间的手掌,沉声问道,“如果是真的呢?”
孙翔静默了片刻,勾起嘴角,扯出一个不算是笑容的笑容:“真的、假的,又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说完,特意抬起眼对上周泽楷的视线,眼神冷静到近乎冷酷。
周泽楷暗叹口气,这个表情就说明没得谈了。
孙翔垂着头,搭在浴缸上的手指一下接一下地抠着白瓷盆的边沿:“我忘不掉他指着那个人告诉我‘这是你哥哥’的那一幕。多讽刺。我居然有一个‘哥哥’?还亲的!搞了半天,他把我变成了私生子!把我妈变成了……”
他到底没说出那两个字,长长地吐了口气,说:“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一个当父亲的资格。”
周围的空气因这句话而凝重起来。
周泽楷看了他许久,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你真的,不难受?”
“我为什么要难受!”孙翔闻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那好。”周泽楷点头,“那就不管。”
“啊?”孙翔都做好了对方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思想准备,这都蓄满了劲儿准备再把立场坚定地表达一遍,不料对方却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就这样?”
“要不然呢?”周泽楷耸了耸肩,言下之意,又不是我爸,我干着急什么。
孙翔看是看懂了,可不知为何又不爽起来。虽然他很不希望周泽楷真的跟他对着干,但对方这么干脆地跳过这事了,他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呸,孙翔啊孙翔,你还真是越来越别扭了!他在心底狠狠唾弃了一把自己。
周泽楷盯着他面上丰富的肌肉运动,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个人啊,就是死鸭子嘴硬,其实心里面根本柔软得一塌糊涂。要说孙翔真对他父亲一点感情都没有,他是百分之两百地不相信,要不然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点又怎么会选在水族馆?不就是因为他那海洋学专家的父亲最喜欢带小时候的他去那个地方么?
然而心理有数是一回事,不能戳破就是了。人的天性里总有一股反骨的劲儿,这在孙翔的性格里体现得尤其明显。对于这样的人,只能顺毛,不能刺激。先给个台阶下,后面的事情,再找机会劝吧。周泽楷这么想着,伸手打开了热水阀。
“你要洗澡?”孙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人从来不爱用浴缸的。
“是你。”周泽楷捏捏他湿了大半边的衣服说,“洗个澡,换身衣服。小易说,想你了。”
“靠!你怎么不早说!”孙翔说完,三下两下地除了家居服,跳进浴缸里。一边鞠了水往自己上泼,一边支使着周泽楷出去。
“先去准备准备啦!记得把我上次买的拼图带上啊!还有飞机模型和那堆套娃!都在我床头柜下边放着!”
周泽楷笑着站起来,转身出去了。他知道孙翔对小孩子好,每次回家都不忘记给孩子们带些礼物,可这家伙居然能做到周周不重样,次次翻新招,也真够不容易的。
周泽楷回到卧室,按照孙翔说的把东西都翻了出来,装到一个手提袋里,先搁到客厅的沙发上,又把豆浆倒了一杯放进微波炉,孙翔洗完澡习惯先灌一杯水。做完这些,他走到冰箱边,把刚才搁在上面的信封拿了下来,想了想放回上衣口袋。
微波炉响起“叮”的一声时,孙翔正好从浴室出来。光着脚丫子就直奔饮水机,毛巾一半搭在头顶,一半搁在在脖子上,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
周泽楷叹了口气把接了一半水的杯子拿开,塞了杯热豆浆到他手里。孙翔也不客气,“咕噜咕噜”大半杯就下去了。周泽楷拿起他肩上的毛巾,仔细地避开他的手给他擦拭头发上的水。他的身高比孙翔还矮个三四公分,这个动作做起来是有些吃力的。孙翔一边吸着豆浆,一边拉着他的手走到椅子边,大剌剌地坐下享受起贵宾服务。
“又不穿鞋。”周泽楷的视线落到他光着的脚裸上,有点无奈地说。这话也不知说过多少遍了,可这个人就是当耳旁风。
“啊,我刚擦的地板,很干净的。”孙翔一边说,还一边把脚底翻起来,像是在证明自己的劳动成果。
“……”你明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周泽楷对孙翔的跑题能力挺无奈的。两人早些年确实是一个大脑回路清奇一个语言技能见底,总是沟通不到一块儿去。现在两人已经熟到一个眼神就能把对方脑子里弯弯道道都看清楚的地步,孙翔还能会错意,那妥妥就是在装傻。
周泽楷有些郁闷地把毛巾搁在椅背上,俯下身一把捉住对方的脚掌,拇指指腹在对方脚心用力一钻。
“哎哟!”孙翔身子一歪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他一边挣扎着要抽回脚,一边扒着椅背保持平衡。他脚心极怕痒,可说是他最大的弱点。周泽楷明明知道还敢这么干,简直是老虎屁股上拔毛!
孙翔竖起眉毛,色厉内荏地威胁到:“你敢偷袭!看我一会儿不……”
他的声音在对上周泽楷的眼神时讷讷地收住了。
周泽楷已经绕到他身前,单膝跪在了地毯上,一手紧紧地抓着他脚踝,另一只手捏着他的大脚趾。这个姿势,明明是自己要比周泽楷高出一大截,可孙翔就是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周泽楷的视线里藏着太多的东西,专注,深沉,像是猎人在盯着自己的猎物。这样的眼神,孙翔曾经不止一次看到过,在周泽楷还是一枪穿云的时候。
那个时候,枪王右手荒火,左手碎霜,两把左轮在手就能把一切密实的防线都轰出个洞来。可现在,那双持枪的手,捏着的是自己的脚趾。孙翔想到这,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又用劲地把脚往回抽了抽,对方的手纹丝不动,就好像给他上了铁钳子一样。
“周泽楷,你这是……搞什么鬼!”他硬着头皮问道。对方的手指正从他的大脚趾开始,往指根处揉捏。那手指刚接触过水,还有些微凉的湿意,现在正在他的脚掌前侧来回摩挲着。再往下一些就是他的敏感带,那感觉是说不出的怪异……和刺激。
周泽楷的指尖轻轻掠过孙翔的脚心,便感觉他打了个颤。
“你怕痒。”他勾起嘴唇笑了笑。
你这不是废话吗?孙翔在心里已经咒骂了对方千百遍,可面上却装乖地点头如捣蒜。
“可我怕你着凉。”周泽楷抬起眉眼,幽幽的眼神与孙翔的在半空中相遇了。他毫不意外地看到孙翔微红着脸别开了视线。
“这样吧……”周泽楷轻笑着垂下眼帘,握住对方脚踝的左手同时下滑半寸,手掌稳稳扣住了整个脚踵,右手则覆盖住对方的脚底,食指和中指并拢,从脚后跟慢慢地往脚心滑。
“我给你暖暖……”滑到脚心处,周泽楷还特意靠近哈了一口气。
孙翔觉得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立起来了
“我错了!”孙翔大叫着制止周泽楷接下去的动作。
周泽楷停下来,微微抬起视线:“嗯?”
“那个……咱们是不是应该出门了?”
“呵。”周泽楷也不多言,就是手下的力度加重了两分。
“哈哈——”孙翔差点没被这猛地一戳逼出眼泪来,连忙声声讨饶,“我说我说,我以后都记着穿鞋!除非是在地毯上,行了吧!”
周泽楷闻言,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孙翔好半天才缓过劲。看到某人一副成就达成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对方小腿肚上,虎着脸道:“笑什么笑!去洗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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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苒苒》的番外预计会有三篇,本来想等全部写好后再放的,但是最近实在没有手感,再不放出来我怕会死在硬盘里了,就当是对自己的鞭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