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像他那样笨拙地生活03
★03导师是个大坑货
孙翔看完更新，给碎霜献了束鲜花，又打开文档把新体会记录下来。做完这些已是凌晨三点，这直接导致第二天清晨，他设置的闹钟把全宿舍叫醒了都还没能把他闹起来。
“孙翔！把你那该死的闹钟关掉！”
对床的刘小别一个枕头砸过来，正中脑门。
“谁！偷袭！？”孙翔“簌”的一下坐起，眼神迷茫地左右晃了晃，倒下继续睡。
“孙翔，你今早不是要见导师么？迟到没关系？”对他的赖床功熟得不能再熟的肖时钦认命地从床上爬下来，在他床头找到手机，关掉闹钟，然后开始了对正主儿的骚扰。
“别吵……再五分钟……”孙翔拉起被子，蒙上头继续睡。
“可是……”肖时钦有些犯难，“你导师发短信来，说让你十五分钟内到他楼下接他。”
此言一出，孙翔立马跟弹簧一样跳起来，一把抢过手机。
“我靠……他要不要这么烦啊！”
他骂骂咧咧地从床上跳下来，三分钟更衣梳头理资料，五分钟刷牙洗脸上厕所，套上鞋子、抓过书包，“砰”的一声甩门就跑。
身后隐约传来刘小别的骂声，但他完全顾不上这些。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在七分钟内赶到教师公寓，不然老不休一定能找各种借口给自己穿小鞋！
红色捷安特在教师公寓楼下来了个急刹，车胎与水泥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吱——”的一声响。孙翔气喘吁吁地瞪着眼前叼着根烟的懒散男人，像是要在对方脸上烧出两个孔来。
“哟，怨气挺大嘛。不会又是昼夜颠倒，内分泌失调吧？”叶修勾着唇角笑了笑，把烟屁股扔进一边的垃圾桶。
你才内分泌失调！你全家都内分泌失调！孙翔在心里把姓叶的都问候了个遍，可嘴巴却抿得死紧，坚决不让对方抓到把柄。
叶修过完嘴瘾，冲他一伸手，笑了笑。孙翔愤愤地把挂在车头的豆浆烧饼递过去。
“不错，还记得为师的口味。”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扔给他，“计时三分钟啊。”
操！他刚才就该往豆浆里吐泡口水，恶心不死这个老家伙！
要说孙翔和叶修这对师徒的关系，那也是相当微妙的，用孙翔的话来概括就是：误上贼船！
当年孙翔还在M大读硕士，叶修作为年轻有为的海归博士后，教育部重点资助的青年学者，被邀请到M大作一周的系列讲座。讲座的主题是“大国治理的历史叙事”，跟孙翔的研究方向正好相关，孙翔就跟了他一个星期的课。
叶修是一个非常有思想魅力的学者，他从建构主义的角度提出一个观点，历史是人为书写的，不存在单一的历史叙事。此视角之新颖，分析之精辟，让他的公开课座无虚席。孙翔为了抢到前排位置，每次都提前半小时去。虽然听课的时候不得不忍受二手烟的荼毒，但孙翔认为还是值得的。叶修的讲座对他打开思路帮助不少，直接影响了他毕业论文的选题。
当然，不仅仅是孙翔单方面关注着叶修，叶修也注意到了孙翔。他每次上课，第一排都坐着个男生，扎个小辫，刘海用发夹别到一侧，左耳骨上两颗耳钉，一派非主流打扮。他在台上讲，那男生就在台下“哒哒哒”敲键盘，一边敲还一边皱眉，大概不是很赞同他的观点。
叶修一直以为那个男生会找机会跟他讨论讨论，不料对方每次都是一下课就跑，直到课程结束都没跟他说过一句话，这真真有些伤自尊。后来他从别的学生口中得知，那男生叫孙翔，王老的关门弟子。王老七十岁高龄还不退休，就是为了护着这个徒弟毕业，可见对他的宝贝程度。
叶修在期刊网上检索过孙翔的名字，别说，论文发得真不少，还全是核心。虽然每篇都是跟导师合作，但明眼人都知道，导师不过挂名而已。他挑着看了看，写得颇有些锐气，只是专业功底还不够扎实，论证缺乏火候，需要再好好磨一磨。叶修对孙翔的印象也就是如此了，他压根儿没想过会再一次见到孙翔。
叶修再见到孙翔是在第二年的开学典礼上，就像考前要动员，假前要动员，产前要动员——好吧，最后一个严格来说不能归入此类——在中国，干什么事之前都得开场会。L大政管院的新学期动员会还搞得特别正式，不仅新生要参加，老生也同样要重新接受精神洗礼。
叶修作为一个能把三餐并作一顿解决的极品懒人，这种会议当然是能翘就翘。而且，作为翘会成癖的惯犯，他自有一套翘会技巧——会前让人代签到，结束前再神不知鬼不觉混进革命队伍——整套程序跑得熟练无比，从没出过漏子，直到他被孙翔垫在屁股下……
没错，是屁股。
那小鬼毫无预警地从窗户上翻下来，一屁股坐到他脑袋上，看也没看就拔腿跑，一边跑还一边抱怨：“卧槽，哪里来的石头那么硬！”
我们的叶老师摸着自己金贵的脑袋，心疼地盯着手里那根不小心被他捏成两段的烟。默道：小鬼，别以为你摘了发夹我就认不出你……这梁子可结大了……
后来他搞清楚了，孙翔是M大送来的交换生，为期一年，原定合作导师请假回家安胎了，新导师还没定下来。叶修毫不犹豫地给王老发了邮件，假公济私地把人弄到了自己门下。
孙翔小朋友可不知道自己被人给黑了，初见叶修时他还带着几分缘分啊缘分的感慨，但他很快就明白自己是进了贼窝，贼头儿还变着花样折腾他。叶修开的专业课，给别人列的参考书目是十本，给他列的是三十本；一篇论文，让他改了六次都不给过；大半夜打电话过来，让他整理第二天开会用的发言稿……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个晚上窝在通宵自习室里给叶不修写稿子做PPT了，跟这些比起来，跑腿买早饭、寄邮件、报账、开车什么的……那都算是小case了！
他就这么被一路压迫，直到苦逼的交换生生活结束。孙翔为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很是骄傲了一把，但从此以后对叶修避若蛇蝎。他考博虽然还是报了L大，可硬是跳过叶修联系了别的导师。幸运的是，他考上了；不幸的是，他刚考上，导师就跑了。
那一年，社会学院博士点申报成功，他那个社会学出身的导师毅然跳槽，扔下他这个地儿都没混熟的新兵蛋子。他如果执意跟着原导师，就得转院换专业；留在本专业就得申请换导师。孙翔自然是不乐意半路出家的，那就只有换导师，可政管院的博导本就是稀缺资源，走了一个还剩三个，而且每个都已经招满三名博士，再没人有余力接收他。哦不，还有一个，那年的新晋博导眼光高，对报考生源不满意，挑挑拣拣老半天，硬是一个人学生没要，那牛人名字就叫叶修。
跟他同期进来的就给他出主意，说你要不去求求叶教授？听说他嗜烟，你弄两条好的孝敬孝敬，说说好话，他没准一个心软就同意了。
孙翔一个犀利的眼刀就把跟他咬耳朵的都给逼了回去。呵呵，心软？叶修？尔等无知得好幸福！
后来呢？
孙翔自然不可能主动联系叶修的，他向学院提出申请，要去社会学院。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叶修就被叫进去了。他那封申请书落到叶修手里，直接进了废纸篓。
半个多月没点消息，他忍不住跑到院里问，被人用“程序没走完”给挡了回来。几次三番，忍无可忍，他奋笔疾书写了第二份申请，直接交给研究生院。这种越级行为自然是不受院领导待见的，他心里有数，严阵以待。
领导没等到，魔头先来了。
叶修找上他，就说了三句话：用自己的短处去跟别人的长处拼，你也够有勇无谋的；把你往死里炼是因为你还有点价值，你要是块废料，没人多看你一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跟缩头乌龟还有点像？
这激将法用得简单粗暴，但对付孙小爷还真就有效了！
孙翔第二天跑到院长办公室，交了第三份申请：换导师！就换成叶修！
这次的程序走得特别快，还没到两天就全部办好了。当他收到叶修的短信时，差点没咬碎一口钢牙：
『小鬼，还是落到为师手上了吧。七点整给为师带份饭上来，两素一荤，六毛米饭，豆浆一份，不加糖。为师决定花一晚上跟你好好谈人生。』
滚你丫的——
就这样，他跟叶修的师徒关系以一种极其扭曲的方式延续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