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像他那样笨拙地生活20
★20无心插柳柳成荫
校庆日，人声鼎沸，鼓乐喧天，四海学子，济济一堂。
孙翔快步走在熙熙攘攘的校园主干道上，完全没受这雀跃欢欣的氛围感染。他一大早就被通知报告会有变动，排在他前面的两人一个堵在路上，另一个腮腺炎隔离中，他顺理成章地成了第一个发言人。不仅如此，由于比预定的少了一人，主办方临时增加了现场提问环节。
真特么坑爹啊！像他这种纯理论的报告，本科生能听懂就不错了，还提问？到时候没人问的话，他就得像鱼干一样晾在讲台上了！
孙翔一边腹诽，一边加快了脚步。
等他赶到报告厅，离学术论坛的开幕时间只剩不到十分钟。主持人急冲冲地小跑过来，说：“孙博士，真不好意思！咱们这栋楼线路坏了，在抢修。一会儿您可能用不了幻灯，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关系大了啊！他这次的报告抽象得要死，他好不容易整理出示意图好让理论更形象化一些，现在让他全用口述，就不怕他把一群人都说到睡过去哦？
他刚要抱怨，便听身后有人叫自己。
“翔哥！”
回头一看，竟是杨臻和林川，正肩并肩地朝他快步走来。
孙翔见着这个组合，很是纳罕，一时竟忘了正事儿。等那两人近了，开口便问：“你倆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杨臻你之前不是挺能编排人家的么？”
他这话问得直白，杨臻猝不及防，神色间露出几分狼狈。林川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偏头望向杨臻，眉宇之间似笑非笑。
孙翔毫不知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将挑起多大的浪头，自顾自地说道：“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杨臻你多照顾点林川，我也省心。”
杨臻面上肌肉有点抽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对上林川的眼神，又都吞了回去。最后干脆两眼望天，不吭声了。
林川朝杨臻送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扭头对孙翔说：“班导一会儿好好发挥啊。我们坐在第一排呢，给你加油来的。”
“OMG……我宁愿你们别来！”孙翔瞬间垮下脸。
“怎么了？”
“没看到停电么？我做的图都用不上了，一会儿你肯定跟听天书一样！”孙翔弹了弹手中的讲义，脸上写着四个字——“生无可恋”。
林川接过孙翔手中的讲义快速扫了一遍，脸上露出几分惊诧。他抬眼望了望杨臻，杨臻会意地凑过去看，看完便哈哈哈地笑出声。
“笑什么！”孙翔被笑得火大，他还在认真烦恼着呢！
“班导你别生气。”林川瞪了杨臻一眼，把他打发走了，这才说：“班导你别发愁。要不，你直接用实物演示吧？”
他迎着孙翔疑惑的目光，笑着把讲义摊开，指着其中一张图说：“看，你自己都写了，‘这种权威的增长方式就像搭积木，日积月累、逐层递增，可一旦根基受到触动，便顷刻坍塌’。那何必这么麻烦地画图呢？直接找几块积木往上垒就是了。”
孙翔闻言，脑海中像闪过一道白光，豁然开朗。
“小鬼！你不错啊！这点子真绝了！”他长臂一伸，搂过林川的脖子，在他头上一阵乱揉。
“哪是我的点子呀！”林川边笑边挣扎着拯救自己的发型，“是周老师想的。他用搭积木的方式，把这篇论文给我们演示过一次的。”
“周老师？周泽楷？”孙翔手下一顿，狐疑地问道，“关他什么事？”
“他给我们上方法课呀！”好不容易从铁臂的钳制中挣脱出来，林川整理着乱糟糟的头发，说，“他每讲一种研究方法，都会找一些范文做例子。你跟叶老师这篇，我们一开始都没听懂，第二节课他就找来了一堆小木盒子，重新讲了一遍。”
“切……那么多文章不选，挑这篇干嘛？”孙翔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开心的。自己写的东西被人认认真真读过，还理解得那么透，怎么能让他不高兴？何况那人还是周泽楷，对这人的专业水准，他是服气的。
“你写得好嘛！”林川向来是个会来事儿的，夸起人来顺溜得很，“周老师说这篇文章的解释框架极富想象力，虽然还需要更多的经验材料来支撑，但就探索性研究而言，相当有价值。”
听着林川的转述，孙翔完全能想象周泽楷的口吻。他仿佛看到本人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疾不徐地说着话，声音没有什么抑扬顿挫，但就是听得人心里舒坦。他捏了捏有些发烫的耳垂，不说话了。
会场的音乐轻了下来，主持人小跑过来提醒他入座。他这才想到，说了老半天，哪里来的积木？当即一口凌霄血就要喷出来。
“放心啦，班导！”林川安慰他说，“杨臻刚才就去取了，肯定会及时给你送到的。”
果然，杨臻那小子四肢发达，跑起腿来颇有效率。校领导的开幕词开没说完，他已经把东西送过来了。十几个小木盒子，放在布袋里面，布袋跟上次装巧克力的一模一样，想都不用想便能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孙翔把小盒子一个个捡出来，整齐地摆在手边。其中一个的盒盖有些翘，他拿过来，用力压了压，没压下去。里面像是塞着东西。打开一看，是张硬卡纸，折了好几层，竖着插在绒布里，露出的部分正好顶着盒盖。
他把卡纸展开，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加油。”
……啧，闷骚！
他撇撇嘴，随手扔回布袋里。
有了周老师的小道具助攻，报告当然是相当成功的，同学们提问提得热烈，会后还有好几个年青的老师主动跟他互留了名片。
翔哥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连连说要请两小鬼吃一顿好的。
林川忙摆手推拒，说他们马上得赶到F大去了，有采访任务呢。孙大帅哥却不乐意了，非要好好谢谢他们。
“真不用了！我们也就是传个话，这都是周老师的功劳，班导要谢也应该是谢周老师才对！”
孙翔闻言，默不做声。其实他已经不打算再联系周泽楷了。碎霜说得对，无喜无恶，又怎会记挂？他对周泽楷的过分在意实在太奇怪了。
他明明喜欢的是女孩子啊！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碎霜！
他那时候瞪着碎霜发过来的消息，差点都要脱口而出那三个字了，可最后也只是差点而已。差了哪一点，他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他没见过碎霜本人，到底缺了些实感；又或许是因为他心里太乱，还不想这么快告白。可无论是哪种理由，都不应该跟周泽楷三个字扯上关系。他是个直男，直了二十多年，跟棵小白杨一样，没理由见了棵歪脖子树，就把自己也拐歪了，对吧？
当然这些话他是肯定不会跟学生说的。含含糊糊应了过去，还是坚持要请客。翔哥牛脾气上来了，那是八头骡子都拉不动的。
杨臻看林川为难，便嬉皮笑脸地解围道：“翔哥你这么客气干嘛？我们又不是白跑腿，这跑腿费自然会有人付的！”
“啊？”孙翔不明就里。
“周老师啊！毕竟学年论文跟着他，多跑跑腿混个脸熟，分数当然……”
“快闭嘴吧你！”林川一肘子拐掉了他后半截话。
孙翔却抓住了关键信息。
“你们的学年论文不是一直由我带的么？”
“我们也不知道啊……”杨臻看了林川一眼，揉着手臂说，“就是前天上课，他突然找我们，说他接手了。”
孙翔皱着眉头不说话。
两个大男生面面相觑，他们以为周泽楷跟孙翔事先商量过，没想到孙翔竟然毫不知情。
“翔哥你可别生气啊。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嘛！你看你最近那么忙，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前两天还只是从自行车上掉下来，要是下……一次……”他还是没能说完，因为林川已经快把他的脚背踩肿了。
孙翔并没有生气，他只是在思考，这是怎么回事？这不会是叶修的主意，叶修早几个月就跟自己说好这个事了，不会突然变卦。那就是周泽楷自己提出来的咯？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刚回国，自己的事情还一大堆呢，何至于主动揽下别人的工作？就算是好心，也未免过头了吧。
他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别人对他的好，他心里一笔笔都记着，什么时候要他帮忙了，他肯定二话不说。只是这个人，总是默默帮他，又从来不索回报，这让他感到恐慌，总担心欠得多了就还不起了。
管理报告厅的师傅要来锁门了，三个人各怀心思地往外走。一走出活动中心的大门，林川和杨臻便跟他告别，他心里有事，也不坚持留人了。
杨臻走出几十米，又憋不住地跑回来说：“翔哥你真别生周老师的气啊，他对你挺好的！今天我本来是想用塑料袋给你装这些东西的，结果他说，塑料袋声音太大，你在会场上不好拿，又给我换了布袋。我觉得你应该请他吃顿饭，他给我们看论文，到现在还没从办公室出来呢！”
孙翔一愣，还没能说话，那小鬼已经跟兔子一般跑远了。
他在原地呆呆站了十多分钟，心里像熬着一锅糊糊的粥，倒了太多调味料，滋味难辨。
有人边跑边打闹，一下撞在他的手上，把布袋撞飞出去，小盒子掉出来，散了一地。
他也没工夫叱责那些人，赶紧趁没被人踩到之前，蹲下身去捡。捡到最后一个，见边上躺着一张白色卡纸，边沿微卷，被风托着，轻轻颤动，上面两个字舒展生动。
“加油。”
……靠！
孙翔慢慢地捂住脸，呼吸困难。
半个小时后，他拎着外卖盒站在周泽楷的办公室门口。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说好的不联系呢？你的决心是厕纸糊的吧？
——什么鬼！我只是来确认一下这个人为什么要接手我的工作！他抢了我的工作难道我还不能来问一问吗？
——呵呵，那你手上的东西算什么？红果果的谄媚！谄媚！
——滚！人家帮了这么多忙，买个盒饭又怎么啦？礼尚往来有什么问题！
他还在纠结要不要进去，门便从里面被拉开了，一男一女走出来。他认识他们，三班的学生，也是叶修那组的。那两人见到他，小声地打了个招呼就要把门带上，被他轻声阻止了。两人互看一眼，低着头快步离开。
门虚掩着，从门缝中正好可以看到周泽楷半侧的身影。周泽楷却没有看到他，正在专心跟学生说着话。
一个女生边哭边道歉：“周老师，真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改一个数据会引起这么多问题。我知道错了！”
周泽楷似乎说了什么，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又听那女生说：“晚上就要预答辩了，可我PPT还没做好，现在就是有四只手也改不及啊！要不，您就当不知道吧！”
周泽楷叹了口气，好像又说了什么。孙翔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也只听清他最后两句话。
“……我帮你改。下不为例。”
女生终于破涕为笑：“那真是太谢谢您了，周老师！太谢谢了！我下午再过来！”
孙翔听到这，只觉怒火中烧。他忍无可忍地用力推开门，门框砸在墙壁上，发出“磅”的一声。
里边两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周泽楷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孙翔气势汹汹地把盒饭扔到他面前，说，“吃吧！省得你中午空着肚子给人干活！饿死了也没人知道！”
说完还没好气地横了边上的女生一眼。
女生脸上还残留着泪痕，被他一瞪，臊得满面通红。
周泽楷拍了拍他的手，让那女生先回去。女生如蒙大赦，赶紧退了，走得太急，连门都没关。
孙翔极不给面子地“哼”了一声，过去把门砸上。周泽楷无奈地看着他，摇头道：“好歹是女生。”
“女生你就耳根子软啦？改数据，亏她想得出来！我跟你讲，这年头坑导师的学生多了去了！你今天帮这个改了，明天那个也要你帮改，你改得过来吗？你不如帮大家都写了吧，雷锋大大！”
“你啊……”周泽楷笑笑，不与他争辩，转头对着电脑又开始工作。
“……喂，你先吃饭！”
“先改完吧。”
“先吃饭！”孙翔用力扳动他的转椅，把人转到跟自己面对面的位置上，两只手压在转椅扶手上，怒道，“她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这么拼？先吃了饭再说！”
他们的距离大概三十公分，近到可以闻到彼此身上洗发水的味道，却远到看不清对方眼中的自己。周泽楷直起上身，这个距离便骤然缩短。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在眼前放大，孙翔有一瞬间的失神，他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了。他刚要退，却听周泽楷低声笑了起来，那大提琴一般的嗓音鼓动着他的耳膜。
对方附在他的耳边问：“你关心我？”
……
…………
………………
“谁关心你了！”孙翔向后弹开一大步，连片的红霞从耳根蔓延至锁骨，他结结巴巴地我我我了半天，才吼道，“我是心疼我的饭！那也是用钱买的好吧！”
哈哈哈哈哈——
周泽楷闻言，不顾形象地开怀大笑。
擦……早知道就不该搭理这货！孙翔捂着发烫的耳朵，悔得肠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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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每周双更什么的，又浮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