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苒苒 3
Chapter 3. 坦白
九月，我换了一个实习单位，跟轮回俱乐部就隔着一条街，步行不超过五分钟。我偶尔会去找周泽楷蹭个饭。
第一次到轮回的时候，不出所料地把周泽楷的队友都给吓了一跳，除了早已打过照面的孙翔和江波涛。孙翔看到我也挺高兴，只是他酷习惯了，没太表现出来。倒是江波涛见着我就跟见着了亲人一般，抓着我的手一个劲地晃。其激动程度让我简直都要怀疑周家多年以前走散了个儿子。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原因。
轮回的副队将我拉到储物室，指着那堆满了半个房间的大小箱子说：“都是小周的粉丝寄来的，我们实在没法解决，愁着呢。”
我疑惑，周泽楷又不是刚出道的新人，之前那些礼物都是怎么处理的？
江副队也不解释，直接搬了个箱子，打开。
整整齐齐的一箱猫罐头……
“还有猫玩具、猫浴盆、猫眼药水……”他指了指身后的小山，“都是给你们家公主的，这些我们可用不上。”
我嘴角抽了抽：“为什么粉丝会知道？”
“你没关注你哥哥的微博吗？”江副队似乎很吃惊。
我摇头。
关注了又如何？周泽楷的微博跟他本人一样闷骚，偶尔转转战队消息，还被别人三下两下就给刷后面去了，关注跟没关注一个样。
江副队一言不发地掏出手机，翻开一个界面。上面是一个月前周泽楷转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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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周泽楷V：[可爱] //@轮回孙翔V: 你家公主的眼睛未免太魔性！真的不是捡回来的吗？[大笑][捶地]@轮回周泽楷V [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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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回去吧，”江副队笑得一脸纯良，“你们家公主这一年的口粮有着落了。”
事实证明，指望我那战五渣的小MINI一次性解决掉堆成山的猫罐头，那无疑太过凶残。最后还是孙翔看不下去，直接征用了周泽楷的路虎，顺带捎上了周泽楷一枚，这才把公主的礼物搬得七七八八。
周太太今天正好休假，看到大儿子回来惊得差点没把酱油当水往炒菜锅里倒。也是，周泽楷自加入职业战队后，除了过年和夏休，回家的次数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这次回来得毫无预警，可谓是近十年来头一遭。
那晚周太太厨艺爆发，餐桌上菜色的丰盛程度堪比过年，据说其中有一小半还是孙翔同学的功劳。周太太吃得眉开眼笑，连少吃多餐的养生习惯都忘得一干二净。边吃还边感叹现在肯下厨的年轻人实在太难得，差点就要认孙翔当干儿子。周泽楷话虽不多，可目光一直驻留在孙翔身上，唇角眉梢都带着和暖的笑意。我默默地往嘴里塞了块土豆。真瞎眼！
公主的伙食质量也有了质的飞越，吃到最后直接趴到地板上，仪态全无。孙翔把她抱到膝盖上，颇有成就感地摸着她圆滚滚的小肚皮，道：“看来公主很喜欢嘛！早知道应该多发些微博。”说完就大爆手速地对着公主“咔擦”了一张。等我反应过来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微博上一条新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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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孙翔V：看来比起干粮，公主还是喜欢猫罐头@轮回周泽楷V[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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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可以听到江副队内心绝望的咆哮……
“嘿嘿，”孙翔突然抬头一笑，“这样我们就有借口每周末都跑出来啦。”
……这人怎么突然机智起来了？
我本以为他只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他真做到了每周日风雨无阻地来报道。除了猫罐头，还带了各种各样的猫玩具。公主每次见着他就撒欢卖萌，连我这正儿八经的爹都不认得了。周太太也是一看到他就高兴——因为他的缘故，周太太见着自己大儿子的频率从每年不稳定的三到五次，迅速稳定在每周一次。这么过了三个多月，周日晚上便成了周家固定的聚会日。他们起初只是回家吃饭，后来每次回来的时候也会顺便捎上些食材，再后来周太太干脆每周日都给王阿姨放假，晚饭全权交给孙翔负责，完全把人当自家三儿子使唤的节奏。
每次看到孙翔穿围裙在厨房里忙活，周泽楷在一边打下手的样子，我都控制不住地眼皮狂跳。你俩还真当全世界人民都是眼瞎的啊！知道什么叫做低调不？低调！
2027年就在我的胆战心惊和两人的明目张胆中滑向了尾声。
这一年的冬天异常地冷，整个南方都在下雪，S市也落得白茫茫一片。高速封路，航班停飞。周太太知道孙翔家在外地，提前一星期就跟周泽楷打好了招呼，务必把人带回来过年。
周泽楷果真不辱使命，年廿九就把孙翔捎回来了。孙翔拎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周泽楷在后面拎着孙翔的行李箱。
周家的男人都是气管炎，我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森森的担忧。
“叔叔阿姨、煜哥公主！”他进了门把东西往鞋柜上一扔，蹬了双拖鞋跑去跟公主玩。我对这种不带顿号的叫人（猫）方式已多次提出严肃批评，何奈这厮屡教不改！
周太太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却非得装得一脸严肃。她拿着根擀面棍冲他挥了挥：“先把外套脱了再玩！也不怕出了汗感冒！”
室内空调打得很高。
孙翔早就抱着公主在沙发上哈哈哈哈地滚作一团，米白色的呢子外套上还挂着好几根巧克力色的猫毛。
周泽楷也无奈地笑了笑。他把孙翔的行李放到房间，取了件连帽卫衣出来，也没跟孙翔打招呼，直接把人外套一扒，卫衣往人头上一罩，连人带猫地给裹了进去。孙翔“哇哇哇”地在衣服里瞎扑棱，公主更是叫得惨烈。闹腾了半天，公主终于“卟”地一下从衣服下摆钻出来，孙翔也费劲地从领口伸出个脑袋。
“周泽楷！你想闷死我啊！”他双手还困在衣服里，嘴里已经忍不住抱怨上了。周泽楷也没反驳，帮他把搅成一团的衣服拉平，再把他的手从卫衣袖子里拉出来，最后把帽子整了整。
孙翔还是气鼓鼓的样子，一把拍开他的手，噔噔噔地往厨房里跑，边跑还边嚷嚷：“阿姨，今天是不是吃饺子啊？我闻到了饺子馅的味道～～”
周泽楷揉揉被拍到的手，笑得一脸宠溺……我默默地抓了本杂志盖住脸。
周太太手把手地教他包饺子，周泽楷和我被撵出去贴对联。周泽楷站在小凳子上，举着横批回头望了我一眼。
我退了两步。
“往左边去一些”。
他照做了，又回头望望我。
“右上角往上提一些……好，保持！”
我搬着张凳子往他边上一站，拿了浆糊往四个角上抹，轻轻拍了拍，搞掂！
我俩从小就这么搭档合作，事情一向完成得干净利索。周泽楷从小凳子上下来，左看右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收起凳子进门，却被我一把拉住手。我望了眼厨房，指指楼上，示意到他房间说话。他平静地与我对视，眼里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我抱着椅背，脚跟蹭在木地板上。他就坐我对面，右手肘支在桌面上，手背支着侧脸，静静地望着地面。
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他依然沉默地等着我先开口——他一向极有耐心。
我扒拉了一下头发，心一横，早死早超生！
“我说，你和孙翔，是我想的那样吗？”
他歪了歪脑袋。哪样？
“唉，就是那样呗！那次他烧糊涂了，把我当成了你，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还直接往我手背上来了一口。”
周泽楷这下该听懂了，他极慢、极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点头。
我……擦……
虽然早已不知被这两人闪瞎过多少次，脑洞也早不知开到哪条海沟里去了，但真到被当事人确认的这一刻，心理感受还是很不一样的好吧！
我花了五分钟消化自己的亲哥是个gay的事实，又花了两分钟处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这才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去年夏天？不对，应该还要更早。”
“前年，夏休期。”
我算了算时间，2026年7月，轮回第三次夺冠，孙翔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冠军……靠，周泽楷一定是计划好的！前年开始交往，去年带回家，今年过年就坐一桌吃饭了……我心情复杂地望着他那张专业卖萌的脸，真心想对他的粉丝大吼一声，你们都被这货给骗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我强烈怨念的视线中，他似乎也有些羞涩。用手指拨了拨额前落下的头发，垂下了眼帘。
……
我虚弱地在心里举起了白旗。不是我军没能耐，而是对手太凶残！虽然上天给了我一张跟他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的脸，但我能肯定自己绝对做不来这种无辜的表情。
周泽楷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轻而易举地就能让你一退再退。
“好吧。我也不想搞歧视，但你想过周太太和周先生吗？你确定自己过得了他们那一关？”
“孙翔，很好。妈喜欢。”
“说什么呢！”我一想到周太太跟孙翔还在楼下和乐融融地包饺子，就觉得脑壳一阵阵地疼，“周太太喜欢他，是把他当成儿子来看。你非得把儿子变成儿媳妇，你觉得周太太能高兴？”
周泽楷沉默地换了个姿势，他的左腿搭着右腿，双手交握于膝盖上方，一边拇指有规律地轻敲在另一边拇指的指节上。他每次做这个动作，就代表开始进入了沉思模式。
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那些鸡飞狗跳，我便愈发心烦意乱：“他那么缺心眼，当小弟弟宠着还行。当对象，你不觉得吃力？”
这话说得实在糟心，我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棒打鸳鸯的恶婆婆。
他猝然抬头，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我，竟有几分藏不住的怒意。他刚要说些什么，门外就传来一阵“砰砰砰”的拍门声。
“煜哥，周泽楷，在里面吧？阿姨让你们下楼吃饭！”
是孙翔。
我俩对视了一眼，这个话题只能到此为止了。
周泽楷比我先起身，走到门边却又转身回来。他从书柜里层拿了两本东西递给我，这才过去开门。
“在干什么呢？这么久！”孙翔碎碎地抱怨着，视线绕过他往我这边死劲瞅。
周泽楷揽着他的肩膀，硬生生地推人转了个圈。
“没事，走。”
等脚步声远了，我才翻开那两本蓝皮儿的笔记本。
那是周泽楷的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