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养成20
☆CH.20 暂别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你说过的。”周泽楷依然抱着孙翔。他的身上早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雨水顺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脸颊往下滑，滴在孙翔的肩窝。
他的脸颊极凉，落在孙翔耳边的呼吸却极热，这种冰火二重天的感受，瞬间点燃了孙翔体内尚未完全褪去的感受，炸起了他一身鸡皮疙瘩。
“别乱动！”孙翔奋力挣扎，可依然不能撼动对方半分。压制性的力量让他感到憋屈。
他一口咬在周泽楷肩膀上，听到对方闷哼了一声，可还是没有松手。
最后挣扎得累了，索性放弃地挂在对方身上。
“周泽楷，你当时那么说，是不是笃定了会有今天？”
“没有。”
这一点周泽楷没有骗人。他爱孙翔，但从来没想过强制对方接受什么。如果不是这些天接连不断的突发状况，他大概还能把这个秘密守很久。
可孙翔并不相信，周泽楷在他这俨然是个惯犯，从前年的毕业旅行，到随后一系列看似无意的撩拨，都像他一次又一次的蓄谋。
“你就是个骗子。”
他说完，用力地推了一下周泽楷，这次竟轻松推开了。
青年倒坐在地上，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一边眼睛。他的脸很白，唇色也淡得透明，整个人像是摇摇欲坠。可就是这样，他也没有放开攥着孙翔裤脚的手。
“我是骗子，那你呢？”他轻轻地问，脸上的表情泫然欲泣，“你都要走了，还说不会离开我。”
这句话砸得孙翔大脑发晕，他怎么知道了？
周泽楷的另一只手也搭了上来，一同捏着对方的裤脚，却再也不敢碰触裤管下的皮肤。他对孙翔的爱一直这么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藏着心中的恶魔，不然它出来了就会把人吓跑。可再小心又有什么用呢？
“孙翔，你要跟她走了。”
他该怎么告诉孙翔，当他看到抽屉里的签证和护照时，他的心都快凉透了；他该怎么告诉孙翔，当他看到方明珊的微信时，他快要被妒火烧化了；他该怎么告诉孙翔，当他看到他们在车上接吻时，他恨不得立刻把孙翔拖下车来，宣告主权。
这个人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可为什么，总有人惦记？
还惦记了这么久。
小时候他防方明珊像防贼，长大点儿他就开始破坏两人的交往。可不管他再怎么搞破坏，也没办法隔绝这俩人的往来。
方明珊和孙翔自小就认识，学的又是临近专业。孙翔毕业后成了一名摄影师，方明珊则进入杂志社，虽然她常居国外，也一直跟孙翔保持联系。
而一个月前方明珊回国，两人的交往便越来越密切。甚至有好几次他从学校回来，都看到方明珊在他家里，跟孙翔不知在讨论什么。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而自己像个局外人。
他不明白，为什么孙翔之前还开开心心地陪他打游戏，讨论着他的生日派对，方明珊一回来，他就被抛开了？
他嫉妒方明珊，却又无可奈何。
他就像一只无能的困兽，看着他的天敌一寸一寸地蚕食他的领地，不费吹灰之力。
这如何叫他忍耐？
他这一生在乎的事物很少，唯有一个孙翔。唯有孙翔，他决不能让。
握着对方裤脚的手爬上他纤长的小腿，爬上他柔韧的腰，爬上他急剧起伏的胸膛和他振翅欲飞的蝴蝶骨。
周泽楷像一棵蔓生植物，牢牢地攀附着他的三生石。
孙翔被周泽楷勒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用力地拍着对方的背，试图将人拉开，可那人像抱着救命稻草一般，就是不肯放手。他肺部的空气像是要被对方都挤压出去。缺氧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最后他在对方惊慌的眼神中，沉入黑暗。
空气像湿透的海绵，轻轻一握就能挤出汁来。他感觉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敏感到了极致，似乎再多一点刺激就要炸裂开来。他用力将手伸长，在虚空中抓了一把，想借力摆脱身上的钳制，可刚接触到什么便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往后拖。手重重地落下，指尖深陷掌心，因为太过用力，指甲片片翻开。
十指连心，他本应疼到发抖，可麻痹的神经让他感觉不到疼痛。大脑的郁热让他仿佛被扔进了桑拿房中，每一口呼吸都是滚烫的。
喷在背上的热气异常明显，触觉比平日灵敏了数倍……
他猜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他体内的异物感过于明显，而他身后的人是周泽楷。
那人一边哭一边将他T满。
“孙翔，连你也要离开我了吗？”他问他。
他应该是极恨的，但同时又有着不忍。
他推不开这个压制他的男人，也舍不得推开这个从小养大的孩子。
一大一小两个周泽楷，在他眼前慢慢合二为一。他看着他，慢慢放松了自己。
伸出手，揩掉他的眼泪。
“不会的，周泽楷。我可能会揍你，会骂你，会有一段时间想要躲着你，但我最终会回来找你。”
背上的压力骤减，郁热而混沌的浊气散尽。
他看到那人破涕为笑，露出了一个极美的笑容。
“那我等你，别让我等太久了。”
他于梦中醒来，入目是白色吸顶灯和熟悉的挂画，是他自己的房间。
身上的衣服换过了，背后还垫了一条毛巾。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压着一张字条。
「你有点低烧，醒了再测一下体温。我有事回学校一趟，明天回来。」
是他熟悉的字体。
他拉开床头柜想把纸条放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抽屉里的护照。
他皱了皱眉，将纸条扔进去，拿起床头的手机。
手机上有三条未读的微信，都是方明珊的。好几个小时前发的，问他醒了没有。
他回了一条“刚看到”，对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刚醒？”
“嗯。”
“声音不对劲，怎么了？”
孙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
“没事，有点感冒了。”
方明珊也没有多问，嘱咐他多喝水，又确认了一下后续的工作。
“机票定好了，后天早晨九点。Le Goff的团队已经先过去准备了，我们到了就跟他们汇合。”
“嗯，谢谢。”
“对了，一个小时前。你外甥给我打了个电话。”
“……说什么了？”
“问了你这次出国的事情。”方明珊顿了顿，“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你没跟他说你工作室最近的情况吗？”
方明珊的问题，让孙翔再次头疼起来。
他根本不想让周泽楷知道，因为这些事的目标都是周泽楷。
孙翔的工作室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一开始是合作项目被延迟，然后是几个熟悉的合作方突然提出要更换合作团队，再接着是他最近完成的一个大项目——和T杂志筹备了半年年多的新概念系列摄影在发片前被叫停。
他就是再迟钝都能猜到有人在故意搞他，然后喻文州就出现了。
见到喻文州的那一刻，其实他已经明白了。喻家是做传媒起家的，在业内很有影响力。如果是他们要掐断自己的路，还真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果然，喻文州是来谈判的，谈判对象是他，谈判目标是周泽楷。
“我父亲的身体这半年来一直不太好，放疗做了几次，效果不明显。最好的方案就再做一次骨髓移植。周泽楷是目前唯一适配的捐赠者。”
孙翔一想起喻文州的话便觉得愤怒又心疼。怒的是周泽楷竟然曾经瞒着自己干过这种事，疼的是他那时候才十六岁，而自己一无所知。
所以这一次孙翔怎么也不肯答应，这些人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周泽楷索求呢？他们何曾给过周泽楷家人的温暖，又何尝意识到，周泽楷也是个有知觉有情感，会难受会害怕的，活生生的人。
“其实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老爷子既然知道了周泽楷的存在，就不可能放过他。但我保证，只要周泽楷愿意救我父亲，我会想办法劝说老爷子，让他不再打扰你们。”
“你工作室的事情，是老爷子手下人动的手，我阻止不了，但我会尽量补偿你。我手上有几个项目可以给你，不比你之前的质量差。”
这些话，孙翔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你那时候也这么承诺过周泽楷吧，你做到了么？而且我凭什么相信你呢？你是喻恒山唯一的儿子，周泽楷的存在对你就是威胁。你会这么好心帮我们？”
“我确实不希望周泽楷回喻家。”喻文州说，“但我对这个弟弟没有坏心。我想帮你们也只是为了还上次的人情。”
“你要是真想还他人情，就别让他知道你来找过我。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但你们谁也别想拿我威胁他！这工作室我就是砸了，也不会让你们当作把柄去祸害他！”
孙翔想，喻家人可能不明白，周泽楷从来就不是他谈判的筹码，周泽楷是他的死穴。
那之后喻文州就没再找过他，但被搁置的项目也都没有起色，连私活儿也少了很多。也不是没想过走别的路子，可圈子就这么大，他惹到大佬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哪有人敢贸然帮他牵线？
也就只有方明珊，一个越洋电话打完，就带着三个项目回来找他。
说不感动是假的，至少人间还有真情在。
而跟Le Goff的合作，就是方明珊牵线的第一个项目。
孙翔前天就是陪合作对象吃饭，才会在周泽楷的生日晚归。
这没法跟周泽楷解释，但不解释的结果更糟糕。想到之后一连串乱七八糟的事，孙翔就十分头疼。
方明珊问他：“你还好吧？”
孙翔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他不知道周泽楷有没有猜到喻文州找过自己，更不敢想周泽楷如果知道了，会做出什么举动。
那个狗崽子两年前就敢瞒着自己去抽血，现在呢？他不敢想。
孙翔出发前去了一趟L大，找周泽楷吃了一顿饭。两人在荷园吃了虾仁面，周泽楷还给孙翔点了一份鸡汁小笼。吃完以后，孙翔陪着周泽楷在相思湖边散步，踩着青花石板，慢慢地走。
“你要走了，对吗？”周泽楷问。
“接了一个拍摄项目，顺利的话一两个月，不会太久。”孙翔试图用轻松的语气说话，仿佛这次出行跟以前的每一次都没有什么不一样。
可周泽楷显然不吃他这一套，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孙翔说：“方明珊说，你会加入那边，常驻国外。”
他跟孙翔说话的时候总喜欢盯着对方的眼睛，不是审视，只是习惯性注视。可在那样的眼神下，孙翔从来是没法说谎的。
“他们工作室邀请我。”孙翔说，“我说过不会离开你，但不意味着不会暂时分开。你得理解我的工作性质，我不可能一直就守在这里。”
周泽楷是知道的，其实比起在棚里拍人，孙翔更喜欢纪实拍摄。他说纪实拍摄更自由，也更有趣，你会遇到很多突破常识的事物。带孙翔入行的师父就是一名风光摄影师，他不止一次邀请孙翔加入自己的团队。但那时候的孙翔以小孩太小为由拒绝了，老老实实把工作重心转到了人像摄影上，接的多是棚拍，哪怕偶尔出外景也是在本市，不会跑太远。
他知道，等他长大了，有能力照顾自己了，孙翔一定会回到自己的老本行，他会扛着相机满世界跑。
可不该是现在，不该是他们稀里糊涂发生了关系的现在，更不该是跟着方明珊。
“你的决定是因为我么？”周泽楷问，“喻文州找过你了？”
“……”
“如果是因为这个，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孙翔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脸上是显见的愤怒，“你还想背着我再去献一次骨髓么？你有没有想过白血病的治愈率是多少？如果他这次还是好不了呢？你是不是要一辈子当他们家的血库？我把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这么糟蹋自己的么？”
“孙翔……”
“别说了！这事情你想都不要想！我不可能同意！”
周泽楷乖乖闭嘴了，在这种问题上，他不会跟孙翔争论。
可他还有更在意的事。
“那是因为方姐姐么？”
这个问题让孙翔有点反应不过来：跟方明珊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她么？”
“……你在说什么？明珊是我朋友，她只是给我介绍工作机会。”
“但她吻你了。”
“……”
孙翔没想到，周泽楷还看到了这个。那晚上他喝得有点多，但多多少少还有些意识。他能感觉到方明珊亲她了，可他没有推开。或许是出于对这个女孩儿的感激，也或许是出于对黏人的外甥那点隐秘心思的下意识回避，他那瞬间放任了这种行为。
如果没有周泽楷后来的发疯，他或许真的会顺水推舟地跟方明珊试一试。
可现在，他连自己的情感都理不清，就不可能这么不负责任地跟方明珊开始。
这些，他完全不想跟周泽楷解释。
可周泽楷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他往前走了一步，将孙翔困在自己和护栏之间。问他：“你是不是，想躲我，才会去找别人？”
突然拉进的距离让孙翔很不舒服，他发现周泽楷最近很喜欢这么说话，这是掌控欲的表现，也意味着他最近的情绪开始变得很不稳定。
孙翔顾忌着周围人的视线，想要把人推开，却发现效果不大。
“你发什么疯！”他压低声音骂道，“你是想我真的不搭理你吗？”
周泽楷闻言，稍微往后退了一点，让出一些距离。
孙翔立刻跳到一米开外的地方。
“周泽楷，我来找你并不意味着我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只是觉得，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优先解决而已。”
“……”
“但我们，我和你的关系，我需要点时间。你不能在做了那样的事情以后还指望着我能像以前那样对你。”
“好，我等你。”周泽楷说，“但别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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