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像他那样笨拙地生活29
食用提醒：本文中出现的一切地名、人名、事件均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29独怜幽草涧边生
孙先生的车很快就到了，足以将整个病床都搬上去的房车，还有一支医疗小队。孙夫人看到孙翔之后只会哭，孙先生脸色变了又变，到底还是忍了一肚子火没发出来。
周泽楷花了一些时间，把事情的来来龙去脉跟孙先生简明地说了一遍，只是摘掉了一些人的名字。其实也并不需要他特意去提起，他相信以孙先生的手腕，要查还是能查出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位十多年前不惜动用大量财力封锁消息保护孩子的男人，对这次的事情是什么什么样的态度。
孙先生听他说完，阴沉着脸，视线一直未从孙翔身上移开。
分别之前，孙夫人红着眼睛给他鞠了个躬，他连忙避开。这个礼，他不能受。孙先生终于开口跟他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周老师，犬子受你照顾。今后你要是有什么用得上孙某的地方，孙某绝无二话。”
周泽楷礼貌地笑笑，不置一词。
唐昊等他们的车开得看不见了，才“嗤”了一声，冲周泽楷笑得颇有深意：“你说以后他要是知道了你的照顾动机不纯，会不会后悔今天说过的话？”
“不会。”周泽楷笑笑。
——不会有那一天的。
唐昊对这位好友胸有成竹的模样相当不齿，甩下人开着车走了，留下一脸懵逼的杨臻跟周泽楷大眼瞪小眼。
“那个，周老师……”杨臻犹豫许久，别扭地叫了他一声。
“嗯？”
“……加油！”
……有明显到这个程度了么？他哑然望着眼前不知该把视线往哪儿放的大男孩，轻轻叹了口气。
孙翔是在被送回家后的第二天才醒来的。他感觉自己就像做了一场长长的梦，醒来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孙妈妈见他醒了，半句话没说就开始哭，哭得他连伤口疼都不敢叫。
他爸来看过他好几次，两个暴脾气的对上眼，除了吵架还是吵架。孙妈妈结婚这么多年没跟丈夫红过脸，为了儿子终于硬气了一回，毫不留情地把丈夫撵出房间。
这种时候他才真切感受到女性的强大，她们能用最柔弱的姿态卸下你所有防备，让你晕晕乎乎地掉进她们设计好的套路中。
等孙翔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跟妈妈签下了N条不平等条约：伤好之前完全按照医嘱饮食和作息；不许玩游戏不许上网不许碰电脑；暂时不许跟学校的人联系……哦，她还无情地驳回了他买新手机的要求。以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修身养心。
孙翔不能明着反抗，暗地里偷偷来他还是会的。不是不让碰电脑么？行！他手写总可以了吧！看着自己努力了两晚上弄出来的十几大页稿纸，孙翔相当满意。
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向来家里帮忙的护工妹子借手机把草稿拍下来，发到周泽楷邮箱。
“帮我改得更有爆点一些呗！改好了我发到TY论坛，再雇些水军炒话题，肯定能火！你别忘了把照片传给我！”
邮件发完以后，他终于松了口气。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下面就等周泽楷的回复。
可他没等到周泽楷，倒是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孙先生怒气冲冲地把一台略眼熟的手机拍到他面前，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答应过你妈妈什么！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是吧！”
孙翔愣了好半天，瞪了一眼杵在一旁目光闪烁着不敢跟自己对视的小姑娘，胸腔充斥着被背叛和愤怒和失望。
“瞪什么瞪！你还有理了？”孙先生骂道，挥手让护工先出去，等对方把门关好了，才一步步踱到孙翔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从明天开始，我会找一拨人对你贴身照顾。你也别费心想着这些破事了。”他顿了顿，扫了一眼捂着伤口气到浑身发抖孙翔，拉了张凳子坐到他对面，“这次的事情……咱们就当吃了个教训吧。好好把身体养好，别再让你妈妈担心。”
“谁跟你咱们！你凭什么管我！”孙翔狠狠地瞪向他的父亲，“我有我的自由！”
“自由！？”孙先生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你想要什么自由？你的自由就是把你自己赔进去，把我们一家赔进去！你知道你这种东西发出去会得罪多少人吗！到时候还不是要我来给你擦屁股！”
“那你干脆跟我断绝关系好了！”孙翔一掌拍在床上，脸上血一样的红。
孙先生被他顶得肺叶疼，对着他“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跟你讲不通，你自己想想吧！”孙先生起身就走，房门拉开一半，侧头又问了一句，“那个周泽楷，跟你关系很好？”
“关你什么事！”
回应他的是一阵重重的关门声。
孙翔自打跟他爸撕逼以后，除了上厕所，到哪里都有人跟着。
孙翔哪里受得了这种压迫！终于寻了个机会，偷了孙妈妈的手机躲进浴室。
登陆QQ，找到杨臻。
“你在不在！我上次让你保管的录音笔呢？你把录音发一份给我！”
那边迟迟没有回复，在孙翔以为对方不在线的时候，对话框终于跳出了密密麻麻好几行字。孙翔大概扫了一眼，从一堆的“对不住”与其近义词之间筛选出了唯一的有用信息。
他的录音笔，丢了。
丢了！
哈，你TM逗我玩儿呢？
“你搞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丢！”
“实在对不住！我明明一直贴身放的！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大哭.gif X 33”
孙翔看着对方几乎要穿透屏幕的歉意，也不好继续责备，毕竟这小子因为自己也吃了不少苦头。
“算了！我时间不多，你赶紧把周泽楷手机号给我，我有事找他！”
“呃，可是……”
“没他的号是吧？那你去找他，让他加我QQ，我会想办法再联系他的！”
“可是我找不到周老师啊，他被停课了。”
啥？怎么回事！？
孙翔还没来得及把新编辑的信息发出去，敲门声便一阵紧过一阵。
“翔翔，你进去快半个小时了，没事吧？”
是他妈妈。
孙翔赶紧退出QQ，删除记录，一边应付着答道：“没事，马上出来！”
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回口袋，匆匆洗了个手，这才假装若无其事的出去。
孙夫人并不是个多疑的女人，看到儿子没什么大事就放心走开了。
孙翔回到房间，继续摸出手机，给杨臻又发了一条信息。
“怎么回事！详细点说！”
半个月前，周泽楷收到来自孙翔的邮件。
那天晚上他一整晚没睡。
孙翔用的是第一人称叙述视角，这篇稿子把他所经历过的，包括周泽楷所不知道的那些遭遇描写得详详细细、清清楚楚。
周泽楷将图片打印出来，一句句地输进文档，他的速度并不快，每输入一段都要停一小会儿，前前后后用了三个多小时。
然后他就站在阳台上，抽了一晚上的烟。
第二天，中国最有影响力的高校联盟论坛“紫荆”上炸开了锅。时评区当红的专栏评论员“荒火”发了一篇长达三万字的“游记”，标题“一个吃人的山村”，题记“——那是我无法想象的噩梦，可它却真实地在中国的土地上日复一日地重演”。
这篇以“游记”命名的文章以作者追查十年前发生的一桩疑案开始，揭开了中国某地官官相护、结党营私、谋财害命的不堪现状。虽然文章通篇没有出现半个具体的人名地名，但它对地理环境人情风物的描写让人很轻易便能联想到某个以酒出名的村镇。加上“荒火”的专栏以往发的都是时评短论，从未发过小说，这让人不免有了更多联想空间。有考据党还专门对文中描写的地方进行了深扒，列出了几个候选地点供网友参考。
或许是“荒火”粉丝基础的深厚，或许是这游记写得太过真实，又或许是但凡与“权力”和“贪腐”相关的话题总是最能刺痛中国公民的神经，这篇游记发出没多久就冲上了紫荆热门榜首，还被网友四处转载。
网友纷纷回帖追问，“荒火大大！这是根据你真实经历改编的么！”“求问网友‘真心话’推测的几个地点是否正确？”“那个多年之前遇害的学生是否沉冤得雪？”
当然，骂他“哗众取宠”“散布不实信息”“恶意炒作”的回帖也不在少数。
“荒火”始终没有回应，他在一片或称誉或诋毁或威胁或好奇的讨论声中一如既往地沉默着。
他的沉默仿佛一句默认，让人们更加倾向相信这是迫于某种政治压力的无声反抗，甚至还有人把他的文截图放微博，顺手@了某地方检察院微博，让人给个说法。
两天以后，周泽楷接到学院的电话，让他在专栏中“澄清”这只是一篇小说，与现实无关。周泽楷拒绝了这个要求。
第三天上午，“荒火”在紫荆的账号被封，那篇“游记”也被斑竹撤出了专栏。紫荆发出了公告称“该文有散布谣言、抹黑地方政府的嫌疑，而作者迟迟不能提出有力证据，故先给予撤文处理，作者禁言三个月”。
第三天下午，学院领导请周泽楷面谈，详细内容不知。
第四天上午，周泽楷本学期教授的课程全部暂停，本人从“杰出青年学者培养计划”中除名。
……
此后，转载到其他网站的文章纷纷被撤除，微博上的相关截图也被和谐。
又过了几天，热议归于平静。虽然还有人对此话题念念不忘，可已是极其少数。
互联网上每日话题不断，人们很快被新话题吸引过去，这事情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孙翔知道这些消息，已经是半个月之后，这时的周泽楷早就离开学校，去向不明。
他白着一张脸看完杨臻发过来的消息，气愤地回了一句：“周泽楷是傻的吗！他写什么游记？直接曝光那些人啊！我们明明拍了那么多照片！”
“可是，周老师的手机摔坏了啊……就是救你回来那天……”
孙翔瞪着这条信息足足有一分钟。
Fuck！
他也顾不上伤口疼，跳下床就往外跑。门口的保镖像两座小山，毫不费力地将他拦下。他对着保镖软磨硬泡，被人面无表情地扔了回来。
“翔翔，你这是怎么了？”孙妈妈看着他，一脸担心。
“我没事！坐久了活动筋骨！”孙翔没好气地扯了个毫无技术含量的谎，愤愤回到自己房间。
他用他妈妈的手机给他父亲打了个电话，没到三声就被人接起来。
“小然，怎么了？”孙正元大概是在会议室，背景音有些嘈杂。
“我问你，周泽楷的事情，你一早就知道对不对？所以这些天，你才会封锁我的消息！”
电话那边没有说话。孙翔听到背景音渐渐变小，然后是开关门的声音，孙正元大概回到了办公室。
“是又怎么样？你现在再发什么也没用了，这话题已经过气了。”电话那端总算传来了中年人低沉的声音。
“你真是够卑劣的！”
“注意你的用词！我是你爸！”那边的音量有了微微的拔升，“我再次警告你，不要再想搞什么小动作，这件事被人压下来就不会有机会再翻出去，你应该长长脑子了！”
孙翔忍着把手机摔出去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要我不闹，可以。你告诉我，周泽楷到哪去了？”
那边顿了顿：“我怎么会知道？”
“就凭你迟疑了一秒，你肯定知道！你告诉我，我就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样！”
“……告诉你也无所谓。他回家了。这次的事情，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上了那么多人的黑名单，自然是要去给他家里人一个交代的。”孙正元顿了顿，像是停下来喝了口茶，“看在他这次帮你挡了枪的份上，你以后得好好谢谢他。不过他的状况你也不用担心，周家政治资本厚实，帮他把这事圆过去没有太大问题……”
没等他父亲说完，孙翔便挂了电话。他现在心里特别烦。
——操！周泽楷你这个大傻逼！
当孙翔跟他老子掐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周泽楷正跪在本家的祠堂里抄写家规。他父亲退休后便带着母亲回到老宅，颐养天年、不问世事。这次竟然把他急招回家，还劈头盖脸的一阵好骂，可见他做的事情有多出格。
『你以为你们为什么能那么容易地混进去？你真以为你跟踪了人家一路还能不被发现？你当人家都是傻的吗！有人给你们送了一把东风，你还就真当自己能上天了！』
『明年换届，你叶伯伯不出意外是要再往上走一走的，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这个节骨眼上，有人支持他，就会有人想弄他。这些年，我们跟叶家的走动不如从前，但远近且不论，我们周家的人怎么能轻易给人当枪使！』
要不是他母亲拦着，估计父亲能直接把手上琉璃制的健身球往他脑门上砸。
他知道自己这次做的事情触了底线。周家子弟当以周家为本，在外绝不能给家族造成麻烦。虽然父亲已经退休，可他的小叔和几位堂兄堂弟还在官场上身居要职，几门表亲也是圈子里叫得上名字的。家族是一个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谨言慎行二十多年，头一次犯错就搞了这么一桩大的，这让父亲如何不震怒？
——可我来做的话，总比他来做要好一些吧。
周泽楷揉了揉抄到酸胀的手臂，望了望窗外的天空。天气还是很好的，几只黄色的鸟儿扑棱着翅膀从树荫下飞过。
他笑了笑，换了一张宣纸。
——那天也没给他回邮件，希望他的伤已经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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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章实在想不出逗逼的标题【dog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