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前男友23 end
食用提醒：破镜重圆，狗血。
23
五月鸣蜩，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晃便是一年多。
自那日在咖啡厅告别，孙翔再也没有去找过周泽楷，也在没有向任何人打听过他的消息。只是偶尔听熟客们闲聊，说大新闻哦，周氏易主，太子爷现在可是流落民间哦。又说他们家新总裁可真够点背，刚上去就被警察叔叔带走了哦……
他配合地笑了两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生活总是要继续，他不能背着满身伤痕上路。幸好近两年的时光足够让他淡忘很多事，即使忘不了，也可以埋在心底，扣上锁，再封印起来。
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出了不少好作品，拿了几个设计奖，也逐渐有了些知名度。等他接到HRD Awards*的入围通知时，刘小别在边上笑得跟朵喇叭花似的。
“二翔啊二翔，所谓情场失意商场得意，信我，本届大奖非你莫属！”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只想把友人的嘴用胶带封上。
得到世界顶级首饰设计大赛评委会的肯定确实是令人精神振奋的一件事，慕名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孙翔开始忙到脚不沾地。他连着两年没回家过年，气得孙爸爸孙妈妈扬言要到S市逮人。
好事情总是接二连三。
2035年元旦，孙翔在街心公园遇到一位故人。
那人似乎比两年前成熟了不少，头发已变回黑色，刘海有些长，他伸手指着远处在说些什么，眼角淡淡的笑意让他看上去柔和又自信。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手臂上还挂着个男孩儿，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头红毛，额前的碎发也不知抹了多少发胶，一根根支棱起来，小刺猬一般。
孙翔远远地看着他们，看他们拿着面包屑喂鸽子，看他们坐到长椅上分食完一支冰激凌，看那个男孩一会儿挠他痒痒，一会儿绕到他身后要给他揉肩捶背，只揉了一小会儿便低头要奖励，那人宠溺地拉下他的脖子。他们接了一个短暂的吻，手牵手离开了。
夕阳的余晖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孙翔用手机给他们拍了张照，想了想，又笑着删掉了。
那年春假，他终于抽出时间回家过年。
孙妈妈见到他直呼心痛：“再忙也得好好吃饭吧？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他就笑着逗他妈妈，还不是因为好一段时间没吃到你做的菜么？要不你让老爸牺牲一下，搬到我那儿住几个月？
孙妈妈闻言半是好笑半是忧愁，说你总得找个人来照顾你。
孙翔就说，好啊好啊，你帮我找个你这样的，别个模样的我都不要。
然后就被孙爸爸追得满屋子跑。
幸亏这样的对话也就这么一次，他爸妈疼他疼到骨头里去，轻易不会揭他伤疤。
他们都心知肚明，感情这样的事，没法将就。
二月末，他终于完成了参赛作品的实物——钻戒“荆棘之恋”，它的雏形便是那枚蓝色妖姬。精心打磨的蓝色钻石镶嵌于蔷薇形的金色戒托上，像滴落在花心的情人泪，而蔷薇的四周被荆棘与藤蔓细密地缠绕着，拉成了一个之字形的圆环。他用这枚戒指来诠释爱情，说每一段真挚的情感都得经过苦难的淬炼，而人的情感世界，便是由希望与困苦两种矛盾的情绪所驱动。
作品交上去那天，他感觉身上像卸了货一般轻松。突然有兴致将手稿都翻出来，好好地归个档。
这当然是个大工程，他花了整个早上加大半个下午才粗略地弄完。有两年的手稿找不到了，他仔细回想，应该是那时候穿云没能帮他拿完。
老公寓都不知换了几波租客了吧，他的手稿哪里还能找到？心里这么想着，脚步依然不自主地往外走。
万一呢？万一哪个好心人真帮他留到了今天……
看到公寓大门的瞬间，孙翔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那门口铺的菱花地毯，分明在他临走前被扔进了垃圾箱，还有门上的小花篮，早就被他剪成了碎片。
难道是谁钻进了他的大脑，再把这些什物从记忆的各个角落拉扯出来？
他开了会儿脑洞，便扑哧地笑出声来，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敲了好一会儿门，并没有人应。他低头犹豫片刻，掀开了地毯。
一把备用钥匙安静地躺在地面上。
他捏着钥匙轻轻地插入门上的插孔，随着钥匙的转动，心跳亦在加速。
大门被推开，熟悉的房间一点点出现在视线里，黑色的网格伞架、蓝白相间的亚麻窗帘，还有墙壁上的印象派挂画，跟他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他打开鞋柜的门，往里面看了一眼，一双蓝色的企鹅棉拖摆在最上层，被人穿过了。
他弯腰从最下层翻出一双凉拖换上，往屋内走。
餐桌上花瓶跟原来的一模一样，只不过缺了的口不见了；厨房收拾得整整齐齐，只是炊具都积了层灰；衣帽间放着的是他没拿走的衣服，还多了几件不属于他的；书房的架子上多了一台电脑和一把吉他，是他多年之前特别想要却一直没买到的那一把；谷仓门上擦了一半的字被人补齐了，下面还写了一句话“我到南京南”*。
……妈的，谁要和你约？
他最后来到卧室门口，深吸口气推开了门。墙面果然被重新粉刷过了，上面还多了两个Q版小人，黑发的小人和金发的小人排排坐，手牵着手，头碰着头。
孙翔笑了，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什么玩意儿？画得可真是太难看了！
……周泽楷这个骗子……
他那晚上就睡在客厅，看了一部老旧的电影。男主角和女主角在最好的年纪遇到彼此，相知相爱，却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分道扬镳，最终相忘于江湖。
他想，他和他，会不会也是这样的结局？
--
五月，HRD大赛的入围作品开始在布鲁日钻石博物馆展出，孙翔早已订好了机票，五月一日当天到达展馆。
来参观的大多是世界各国的珠宝设计师，也有一些达官贵人。孙翔对结交异国朋友没什么兴趣，花一上午时间欣赏完入选作品，便到处找地方填充他空荡荡的胃。
他在馆内的咖啡厅点了果汁和华夫饼，想顺便给手机充充电。
然后他发现悲剧了……这里的插座怎么都是圆孔的？
一筹莫展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
“你似乎很烦恼，需要帮忙吗？”
他抬头，看见一个很斯文的青年，带着眼镜，一身的书卷气。
“比利时用的是德标插座，咱们国内的充电器拿到这边是不适用的。”青年说完，从背包里翻出个转换插座递给他，“你可以先用这个。”
能在异国他乡遇到同胞，还如此亲切，孙翔就差没洒下两滴英雄泪。
他们很快便攀谈起来。孙翔了解到青年名叫肖时钦，之前一直在比利时留学，去年毕业回国。这次是陪自己的太太来旅游的。
“那你的太太呢？”
“她临时有事，让我先过来探路。”
“你们也是珠宝设计师？”
“不，只是单纯地感兴趣。”
两个外行人，竟然会为了一场会展而千里迢迢跑过来，那也算是真爱了吧。孙翔这么想着，对眼前之人又多了几分好感。
他们一边闲聊一边吃午餐，肖时钦得知孙翔也是参展作品的设计师，露出了钦佩的神情。餐后他提出想去逛逛展馆，问孙翔是否愿意同行。
孙翔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他们站在某一个展柜前面，里面陈列着一枚璀璨夺目的钻戒。肖时钦看完了小标牌上打印的作品设计理念，脸上微微动容。
“总觉得这背后有一个很曲折的故事，是属于你的，还是属于别人的呢？”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过了，可孙翔却并没有太多被冒犯的感觉，或许是因为这个青年的气场太过平和；或许是因为远在异国他乡，没有那么多压力和顾忌；又或许，他早就有了一吐为快的欲望。
“我的。”他想了想，侧头说，“你想听听吗？”
“愿闻其详。”
他们坐在展馆中央，分享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直到孙翔有些口渴，才换到休息区。
孙翔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又道：“我相信，墙壁上留下的是Z的真心。可哪怕是真心，在金钱和权力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我只是不能明白，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肖时钦始终安静地听着，没有多余的同情，也没有轻忽或歧见。
“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对于男人和男人？”孙翔有些惊奇，又有些赞许。
“嗯……大概是因为我身边的同志还不少。见的多了，就习惯了。”
“这么厉害？”
“凑巧而已。”肖时钦笑笑，又道，“说起来，我也认识一个Z君，他的故事也很波折，你要不要听一听？”
“你说说看？”
Z君本没有姓，他是弃婴，某个冬天晚上被人扔到Z先生家门口，于是才有了姓。Z先生和Z太太结婚多年膝下无子，对Z君十分疼爱，哪怕后来有了自己的小孩，这份疼爱亦丝毫未减。
Z君慢慢长大了，长得和Z先生越来越像，亲戚们都夸他生得好，只有Z先生和Z太太，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君后来才知道，原来自己 并不是Z先生的小孩，他的生身父亲是Z先生失踪了多年的二弟。
生父年轻时喜欢过一个姑娘，可是被Z先生捷足先登，成为了现在的Z太太，他怀恨在心，雇人向亲生哥哥下杀手，后行动败露被家族除名，从此便没了踪迹。
这些他偷偷站在父母门口听来的，那天他的亲子鉴定报告刚刚出来。
Z君高二那年，在上学的路上遇到一个陌生的男人，长得和Z先生有七八分相似。男人戏谑地叫他的小名，还送给他一只钢笔，他转身扔进了垃圾桶里。高考结束后，那个男人再次去找他，让他填报金融学，他表面上答应了，回到家把志愿书上每一栏都填上了考古学。
第二天早晨，他的猫死了。
中午，他接到一个电话，用变声器处理过，问他小Z弟弟可是回家了？
他跑回房间，改了志愿。
那个男人再也没找过他。
他过了几年舒坦的大学生活，逐渐放下戒心，交了一个男朋友，我们可以叫他S君。S君是个热情而率真的大男孩，脑海中总是有无数的奇思妙想，能带给人很多快乐。
Z君认真地想过要和他天长地久。
他花了些心思攻略了S君的父母，还规划着硕士毕业之后就先找个大公司实习，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和人脉再出去单干。他没想过依靠家里的力量。
只是这些计划，在他接到那人电话时便夭折了。那人要他去Z先生的公司帮忙，他明白，那人是打算向Z先生动手了。他为了摆脱那人的掌控，向导师申请了直博。申请书交上去的第二天，S君被一辆摩托车撞到，左臂骨折，后来一下雨就会胀疼。
那人告诉他，这只是个小小的警告。
在后来的两年里，他无数次想要下决心离开S君，可是每次话到嘴边便说不出口。他喜欢他，舍不得走。
那就变强吧，强到足以保护他，Z想。
Z君是个行动派，而且相当聪明。他在实习期间便不着声色地帮着Z先生给公司换了一拨血——换掉的都是那人安插进来的人。可他毕竟年轻，小动作很快被发现。此后公司麻烦不断，而他不得不回去填补漏洞。
那段时间Z君的压力很大，而S君对此一无所知。S君仍旧没心没肺，他忙着毕设，答辩，聚会，旅行，他到哪里都希望Z君陪着他一起。
Z君太疲惫了，于是可想而知的，他们争吵，冷战，争吵，再次冷战，两个人的矛盾越积越多。
而他们分手的导火索是一通电话。
那天是他们的三周年纪念日，也是S君的生日。Z君接了个电话，是他弟弟打来的。他弟弟说，他们家最近的竞标方案泄露，丢了标，财务上又被人做了手脚，资金链断链，父亲气得心脏病发作，让他赶紧回家。
他没来得及解释就匆匆离开了。
之后是彻夜不眠地轧账、追赃、取证，等事情稍微告一段落他才想起，自己和S君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系。
后面的事情你大概能够猜到。他们大吵了一架，像大多数情侣会做的那样。只不过这次吵架是单方面的诘问。S君很生气，他要跟Z君散伙。
Z君本来可以解释，但他没有。
父亲的公司危在旦夕，群狼环伺，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而在这场战争中，他最不希望被卷入其中的就是S君。
所以他顺着S君的意，走了。
他想着，等到境况好转，他会跟S君好好解释，他相信S君会理解他。
可天不遂人愿，一场车祸夺去了他行走的自由和一半的视力，高速上刹车失灵，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
而最让他后怕的是，那辆车是S君的。如果那天他不是拿错了车钥匙，躺在医院的就会是S君。
那人为了逼他，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可这一招还奏效了。
人一旦有了弱点，便无法放手一搏。
于是，他断了和S的联系。
可他没想到，S君会给他写信，一个月一封，雷打不动。
Z君每封信都有看，啊，他起先眼睛看不到，就让别人给念。
可是他从来不回信。
毕竟他是个骨子里有点大男子主义的浪漫派，心道战事未平，不谈儿女情长，而深层理由不过是担心把S卷下战场。
可是，你知道，人总会有克制不住的时候。
他们分手的第三年，Z君可以顺利行走了，他偷偷跑去看过S。
他本只想远远看一眼。
可那一次，他看到S身边多了个年轻人。很漂亮，很健康，他从年轻人的眼睛里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爱恋。
他想，这样挺好，这样他便不用再畏首畏尾。
Z君身体好一些以后，便和弟弟一起收复失地，家里的状况也逐渐好转。只是家族企业，人事关系盘根错节，纵他们有回天之力，亦是寸步难行。何况只要那个男人还在，他便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于是Z君决定演几出好戏。
他先是跟名门之女订婚，紧接着自编自导了一幕兄弟阋墙，再接着上演一出父慈子孝，企图逐渐取得男人的信任。
本来一切还算顺利，而S君的出现差点打乱了他的计划。
S君去公司找他，而彼时他还在男人的监控下，他害怕男人再一次对S君不利，于是他又一次推开了S君。
那天Z君说了很重的话，重到已经无法奢求取得S君的原谅，可如果要在S的原谅和S的平安之间做出选择，他大概一万次都会选择后者。
也算是因祸得福，一直不肯彻底信任Z的男人，竟然因为这件事而跟他亲近了一些。Z开始跟男人合作，并最终把整个周氏企业都拱手让了出去。
男人上位之后，把自己的得力干将都提拔了上来，他打算对公司进行改组。野心很大，可惜财务先出了状况。
那是Z君留给他们的礼物，一个空壳，连带着一批批运转不良的项目。
男人暴怒，可是他找不到Z君，Z君已经辞职了。
后来，不仅工商税务部门找上门，连警察也上门了。Z君的弟弟策反了男人的得力助手，找到男人盗窃商业机密及当年蓄意谋害Z君的证据。
数罪并罚，男人终于被送进大牢。
那之后，Z的眼睛接受了手术。可是拖的时间太长，能不能完全恢复，那得靠运气。
可Z还是想要试一试，他还是期待着，如果眼睛能治好，他就去找S，到时候，如果S还是单身，他就重新追他。
……
“那他的眼睛恢复了吗？”
“我不知道，我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你不会认识我，可你大概认识我的太太。她姓戴，叫戴妍琦。”
---
孙翔拿着肖时钦给他的地址，找到了那个小村庄。那儿山水明净，人也不多，倒是休闲养老的好去处。他想，自己曾往这地方写过这么多信，却从未想过亲自来看看，也是够傻。大概那时候的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对周泽楷的疑虑，以至于对他说的话，从来都只是盲目相信，而不敢轻易求证。
他一路走一路打听，终于在一个小院落前停了下来。院子不大，可收拾得很干净，院子里架着一把秋千，秋千以前断过，被人修好了。
孙翔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从门口的花盆下面摸出把备用钥匙。
开门进去，房间内是简单的一桌一椅一床一柜，棱角都被磨得圆润，窗台上摆着一些盆栽，绿油油的，十分好看。
他走到桌前，见一排包装精美的书中夹着本蓝色笔记本，简简单单，没有任何花纹。他有些好奇地抽出来，翻开。
那是一本治疗日记，日期从2032到2033，大概是周泽楷动手术前写的， 字体大多时候潦草，叙述都很简短。
……
2032.12.20 左眼能感受微弱的光，右眼尚好。
2032.12.21 左眼能感受微弱的光，右眼尚好。
2032.12.22 左眼的光变弱，右眼偶尔模糊。
……
2032.12.31 左眼无法感光，右眼时好时坏。
2033.01.01 左眼看不见，右眼时好时坏。
……
2033.02.12 左眼看不见，右眼发黑时间变多，光感变弱。
……
2033.04.05 左眼看不见，右眼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
2033.07.05 左眼看不见，右眼几乎也看不见了。
……
2033.08.05 看不见。
2033.08.06 看不见。
2033.08.07 看不见。
……
后面的都只是这三个字，只是越写越草，字迹几乎穿透纸背。孙翔盯着那反复出现的几个子，一种深沉无助感，仿佛要从纸页上传到指尖，再缓缓流向心脏。
怎么能够这样？他所认识的周泽楷，是最优秀的金融分析师，是依靠眼睛和大脑吃饭的人。他怎么可以看不到……
他甚至能够想想在逐渐失去光明的最后那段时间里，周泽楷的心情是多么绝望……他再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字，终于承受不住心脏的钝痛，缓缓地靠坐在床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风铃响了，随后是书本落地的声音。他吓了一跳，赶紧埋下脑袋，收拾着被眼泪糊得乱七八糟的脸。
“孙翔？”
他在手忙脚乱之间，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全文完
---
* HRD Awards国际钻石首饰设计大赛，两年一届，参赛作品来自世界各地新锐设计师，是世界钻石珠宝创新领域领先的设计比赛，被称为珠宝界的“奥斯卡”。
*此梗不记得请回顾第十三章
--
我造你们看到结尾很郁闷，因为没有华丽的糖。
我也很郁闷
所以，我们番外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