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养成6
食用说明：
☆年龄操作，舅甥年下。不能接受勿入，防暴防雷。
☆CH.6 我照顾他
十二月进入期末模式，每个专业都忙成狗，孙翔还当了大半个月的无业游民，堆积的活儿差点把他压成相片。他开始没法定点接人，有时候实在太忙，就让周泽楷自己吃晚饭，在教室里边做作业边等他。
可最晚也不会超过八点，孙翔跟小孩约定过。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失约。
周泽楷在校门口的报刊亭边上缩着脖子等人，从红日西移等到皓月东升。接孩子的车辆逐渐减少，周泽楷目送着最后一位父亲抱着孩子远去，脸上的表情无喜无悲。他已经习惯了等待，曾经有过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他站在小花园的门口，陪着母亲等待父亲的归来。
也习惯了等不回来。
夕阳的余晖散尽，沿街的路灯次第亮起，像黑暗中的守卫者。时不时有人从灯下走过，拉出一条条迥异的影子，宽的、窄的、长的、短的……可他们都不是孙翔。
周泽楷用力地搓了搓手，又放在唇边哈了口气，冻僵的手指总算恢复些知觉。低头望了一眼手表，默默地开始倒计时。还有七分钟就到八点了，舅舅会不会踩点出现？
时针与分针呈现完美的120度角，他眼前出现了一双蹭亮的铆钉靴，花哨得让他很失望——舅舅从来不穿这么华而不实的鞋子。
周泽楷抬头看了眼前三个穿得像火鸡一样的大男孩，眉头皱得更紧。
“小鬼。身上有钱么？借哥哥花花呗。”
周泽楷不说话，抓起书包就走。
“哟，小鬼你很拽嘛！”几人拉开距离，将他围在中间。
“把你手上的表和书包递过来！不然有你好看的！”一人见他不动，劈手要抢。
其他几人看到了，纷纷起哄。
“温柔点，小家伙长得那么可爱——”
“哟哟哟，老p你摸哪儿呢！”
周泽楷紧紧抓着书包不放，眼中怒意积聚。
别惹我！男孩用眼神无声地警告。
“嘿，眼神还挺凶！他妈给我老实点！”那人拧住他的下巴，手在他脸上拍了两下。
“老P别动，看到小鬼脖子上的东西了吗？”铆钉靴边说边伸手朝他脖子上摸。
“别碰我……”
周泽楷抓着要碰到自己脖子的手。
“让你别碰！”
积压的怒气瞬间冲破界点，男孩扭身摆脱钳制，一个侧踢正中青年腿弯，把人直接踹跪了。他平时甚少有情绪波动，因为在乎的事情实在不多，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逆鳞，也不代表他就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刚才那一脚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被踢到的人抱着膝盖鬼哭狼嚎，看样子是暂时起不来。但是还剩两个……他将书包放到身后，戒备地看着眼前两人。
铆钉鞋和他的同伴互看一眼，同时扑向了周泽楷。周泽楷走位灵活地避开，偶尔回击都是朝对方的关键部位大，虽然力气不够，但好歹能让对方疼上一阵子。
若是有人恰好这时候经过，一定会被眼前的景象吓一大跳。三个男青年，竟然被一个小孩遛着打，那画面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周泽楷到底年纪小，气力小，寡难敌众，渐渐地落了下风。有人似乎找了工具朝他招呼，他能感觉到，却避不开。他的太阳穴被什么撞了一下，“嗡”的一声便什么也看不见了。意识消失的前一刻，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周泽楷！！！”
啊，他终于来了。
再次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和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不是孙翔。孙翔呢？
他掀被坐起，却觉一阵强烈眩晕，天旋地转。
“先别乱动，小心伤口！”男人扶着他靠在床头，检查了一下他额头的绷带，“还好伤口不大，不用缝针，就是血流得有点吓人。”
他这下学乖了，安静地等待眩晕感过去，重新睁眼，发现房间里的人已经出去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欧式田园风的房间，米色墙纸和沙发，浅绿色毛绒地毯，藤编衣柜，墙上挂着干花装饰，书桌上面放着一盏木制帆船台灯，温馨而浪漫。
看来房子的主人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喝点水？”男人出去又进来，手上拿着个马克杯。
周泽楷接过来，拿在手中，没喝。
“你是医生？”他问。
“你怎么知道？”男人有些惊讶。
因为气味。长年待在医院的人，身上都会带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虽然很轻微，他还是能够闻到。不过这些，他不打算说与人听，只是望了一眼床边的纸篓，那里面还有一些废弃的棉球和医用纱布。
男人会意，哈哈笑道：“你可真是个厉害的小孩！跟孙翔一点儿也不像。”
“他也在？”听到熟悉的名字，周泽楷放下杯子就往床下跳。
“喂，你穿上拖鞋，别跑那么快！”
孙翔在床上睡着，不太安稳，又长又密的睫毛像两只蝴蝶栖息在他的眼睑上，轻轻颤动。这就像他每天早晨将醒未醒时的模样，如果不是多了那些色彩斑斓的药水。
“都是些外伤，没关系的。”男人轻轻靠近，把周泽楷从他床前拉开，“他守了你一晚上，刚睡下。”
正说着话，便见孙翔翻了个身，一脚踹了被子，手也不安分地伸出来，眉头皱成死疙瘩，大概是在做噩梦。
男人把他的手重新塞回被单里，在他耳垂上反复捏了几下。
周泽楷看得莫名其妙，刚要拉开男人的手，却见孙翔的眉头奇妙地舒展开了，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祥和。
男人微笑着给他掖好被角，转过头看向周泽楷，压低声音说：“这里说话会吵醒给他，我们先出来吧。”
周泽楷望着对方的背影，又看了床上的孙翔一眼，转身跟了出去。
“吃吗？”男人坐到沙发上，从糖罐里掏出一把奶糖。
周泽楷摇头，问道：“你是谁？”
自他刚才看到男人熟练的动作，心里便有了些微妙的不适感。
男人对小孩的拒绝并不在意，拣了一颗糖剥开糖纸，扔到嘴里，反问道：“你舅舅竟没跟你提过我么？他可在我面前提过你好多次。”
他言语间透露出的与孙翔的熟稔令周泽楷颇为烦躁，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的宝物被贴上了别人的标签。
“没有。”他快速否定，声音跟脸色一同冷了下来。
男人仿佛对他的抵触情绪一无所察，似笑非笑地说：“我叫方明华，是你舅舅的好朋友。认识他很长时间了呢，小朋友。”
他的话让周泽楷愈发难受起来。最后那声小朋友，把他和孙翔的距离一下推开好远。
他悄悄抓紧了身下的坐垫。
男人喝了口水说：“我还认识你妈妈。你刚出生的时候，我陪孙翔到医院看过你。那时候的他才这么点大，抱着你像抱着颗定时炸弹。”
他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顿了顿，继续说：“他说要收养你的时候，我很惊讶。我一直觉得他就是个孩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周泽楷抓着坐垫的手指勒得发白，他用力瞪着男人：什么意思？
男人把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平静地与他对视。
周泽楷感受了到来自对方的压迫感，并不强烈，但是持续存在着，就像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消毒水味。
这个人，真是讨厌……
小孩头一回产生这般强烈的情绪，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惶恐，那是比被人捏住脖子更甚的抵触感。战意重新充斥他的胸腔。
幸好有人及时打断了这莫名的紧张气氛。
“方哥……小鬼？你醒了啊！”孙翔站在卧房门口，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声音还有些哑。
周泽楷这才注意到，他穿着一套半旧的家居服，裤腿有些短，露出一小截脚踝——这显然不是他自己的衣服。
孙翔一路小跑着过来，蹲下身，用手指抬起他的脸左看右看，问道：“你的脑袋没事吧？你刚才流了好多血！”
他的担心和焦虑在脸上写得明明白白，让周泽楷的情绪总算好转了些。小孩拉着他的大拇指捏了捏，示意自己没事。
“太好了！幸好我及时赶到！不过你是傻瓜吗？那种情况不会跑啊？打什么架？”
“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你的小命最重要，记住了吗？”孙翔绷着脸教训小鬼，可他嘴角还有伤，表情一丰富伤口就疼，免不了说两句便停下来“嘶嘶”两下，疼过了又继续教育。
“好啦好啦，少说点。都快中午了，你们不饿吗？”方明华终于很良心地把孙翔架开了。
“对哦！你一说我肚子都要叫了，我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方哥你快去做饭！”
方明华无奈地瞟了他一眼，起身离开。
“他不上班么？”周泽楷看人进了厨房才问。
“不用管他。医院都是他家的，他想怎么请假不行？”
孙翔熟门熟路地在茶几下的储物盒里一阵翻找，依次翻出海苔、薯片、蚕豆、山楂条和夏威夷果等若干小食。
“你们很要好。”小孩轻轻地说。
“是啊，毕竟认识这么久。”
“多久？”
“……你今天问题很多啊？”孙翔狐疑地看他一眼，却见他表情一僵，嘴巴紧抿，一副再不肯多言的模样。孙翔最头疼他这样，赶紧竖起白旗：“我说，我说！”
他手上拆着一盒巧克力，断断续续地回忆：“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吧……或者更小一些，他搬到我家楼下……然后就认识了。”
他说完抬眼看周泽楷，见对方正抱着膝盖专注地望着他，一副坐等下文的模样，只得继续回忆：“他有个妹妹，比我小一岁，很粘人。他那时已经上初中，下课了照顾妹妹，也带着我一起玩。后来……后来你外公去世，你妈妈出去工作，很晚才回来，他就每天接我回家。我经常在他家吃饭，他妈妈蒸的栗子糕很好吃，又香又甜……啊，差不多就这些了吧，一说到栗子糕我又饿了！”
他终于拆开了巧克力包装盒，挑了颗松子夹心的扔到自己嘴里，又挑了颗纯黑的伸到周泽楷面前。
“张嘴。”
周泽楷纠结地望着他，终于在他压制性的目光下屈服了。巧克力微苦的味道在口腔中化开，几乎麻痹了小孩的味蕾。
“好吃吗？”孙翔一脸期待。
小孩硬着头皮点头，好吃。
“必须的，黑的最提神了。赶紧好起来啊，小鬼！”
“……”
看孙翔又拿起一颗，状似要继续投毒，周泽楷几乎按捺不住躲到沙发背后的冲动。
“孙翔，过来帮忙！”方明华的声音简直是及时雨。
“来了！”孙翔把手上的巧克力扔进自己嘴里，剩下的往周泽楷怀里一塞，“你自己吃吧，别吃太多，马上开饭了！”
周泽楷等他走远，悄悄把含在嘴里的巧克力吐到纸巾上，包好扔进废纸篓，可那苦涩的味道却留在口中，徘徊不去。
方明华让孙翔帮他搅拌豆浆，他习惯把豆子磨碎滤渣再煮浆，这样煮出来的豆浆口感才醇厚。就是煮的过程麻烦，得时不时搅拌防糊锅，还要注意看着防溢锅。这种耗时耗力零技术含量的活儿交给孙翔最合适。
孙翔拿着个长柄木勺站得远远的，方明华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
“你真打算把这孩子留在身边？”
“是啊，协议都签了。”
“你养得活么？煎个鸡蛋都烧锅的人。”
“喂，别拆台好吧！不会做饭又怎么了？大不了吃食堂啊。”
“你以为养小孩就是添双筷子的事啊！”方明华把最后一个菜装盘，锅子放到水池里泡着，一边擦手一边说，“你照顾得过来么？你以为今天的事情是偶然？你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孙翔，养一个小孩不等于养只阿猫阿狗，他的吃喝拉撒、教育、社交、谈恋爱……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那会拖垮你的！”
“那怎么办？他是我姐的儿子，难道要我丢下他不管吗？”
“他还有父亲。”方明华揩干净了手上的水，放下擦布，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这样严肃的方明华让孙翔觉得陌生，他记忆中的方哥一直都是邻家大哥式的暖男。
孙翔一时间缓不过来，蹙眉不语。
“阿翔，他是谁的儿子，当年不清楚，现在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跟喻家大少爷站在一起，没人会觉得他们不是兄弟。”
“够了！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是孙心雅的儿子！是我孙家的人！”孙翔被戳中了死穴，连音量都不由地拔高。
锅里的液体吸收了足够的热量，“噜噜噜”地膨胀开，源源不断地往外溢，有几滴溅到孙翔手背上，烫出一片鲜红印记。
方明华眼明手快地关了燃气，拉起他的手塞到水龙头下。
冰冷的水温让皮肤上的红肿稍稍消退，也让他郁热的大脑逐渐冷却下来。他盯着方明华认真而严肃的侧脸，稍稍平复的心绪中混入了一丝内疚感。
“方哥，我以前是很不靠谱，但我会改的。”他收回手，坚定地说，“只要想做，没什么做不来的。我姐当年一个人带我，也是二十岁，我不也长这么大了？现在也该我照顾小鬼了……再说了，我也不是一个人，不是还有你和嫂子么？我要是教不好就送到你们这来，你们给管管嘛！”说到后面，话锋一转，又恢复了一脸无赖相。
方明华被他磨得没脾气，撇撇嘴，笑骂道：“所以你长歪了！专门给我捅娄子！豆浆擦干净！”
“遵命！”
两人收拾完战场，一齐把菜端出去，刚走出厨房便看见周泽楷站在门口。
孙翔心里一紧，忙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周泽楷不语，伸手把孙翔的手机递了过来，手机持续震动着，有人来电。孙翔接过手机，看了周泽楷一眼，见小孩脸色如常，这才放心地走到阳台接电话。
他走开后，饭厅里便只剩一大一小相互对峙。方明华可不像孙翔那么好糊弄，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音量问：“你站在这多久了？”
周泽楷抬头迎上他探究的视线，眼底浮上隐隐的怒气。
“我不走。”他说，小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我照顾他。”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