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合作用

食用提醒： 

破镜重圆，狗血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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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32.11.26     中到大雨     宜：定盟、祈福   忌：嫁娶、出行

雨一直下，打在蓝色的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融入悠扬的布鲁斯中，混着咖啡豆浓郁的香气，弥漫成一种慵懒又舒适的味道。

少年挖了一勺提拉米苏递到他嘴边，勺子晃了晃。

孙翔张嘴，一口吃了，可可粉混着朗姆酒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微苦，他皱了皱眉，舌头一吐。少年连忙从自己盘里挑了颗草莓递过去，他叼住嚼了两下，嘴里的味道才淡了些。

“既然嫌苦，干嘛每次还点？”

“我以前吃过的没那么苦……”孙翔拨了拨剩下的蛋糕，兴致阑珊地推到了一边。

“都一样的味道啊……”少年嘟哝着把餐盘给接了，没动过的草莓都换给他，继续跟他说着学校里的事。

孙翔其实没怎么听进去，一到下雨天他就不太有精神，受过伤的关节也酸胀得难受，只不过今天是少年的生日，小鬼期待了很久，他无论如何也得奉陪到底。

雨稍微小了一些，透过朦朦胧胧的雨帘也渐能视物，孙翔换了个姿势，懒懒地将视线投向窗外。汽车堵成了长龙，缓慢地移动着，最终彻底停下。这个城市常年处于拥堵之中，通勤的时间成本在上下班高峰期更是成倍地翻。他的目光松松地从一扇扇车窗上滑过，嘴角也染上了些温柔的笑意。他想起好几年前，也是在这样的车海之中，他跟某个人在车里作天作地。那个时候年轻，什么都敢做……

“哥？哥？”少年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半天。

“啊，抱歉，走神了。”

“没事。”少年不在意地笑笑，他也知道孙翔对自己的话题不是很感兴趣，他们两个的思维总是很难同步，可孙翔愿意抽出时间已经很让他开心了。这两年多来他追在孙翔后面，也知道孙翔对自己好，可孙翔始终把他当弟弟一样对待，这跟他想要的到底不是一回事。

也应该更进一步了……少年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

“哥，其实我……”

话音未落，便见孙翔突然扑到窗边，用袖口迅速地在玻璃上擦了一下。

少年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他心中疑惑，正想开口问，孙翔却没给他机会，倏地起身冲出去了。

少年匆匆压了两张钞票，抓起他落下的外套和手机也追了出去。

室内外温差太大，让少年狠狠打了个冷颤。

孙翔脚程很快，他追了一条街，只能看着那人越来越远。地上的水积得太多，他不小心一脚踩在活动砖块上，滑了一跤。孙翔终于跑到他看不见了。他爬起来想再追上去，脚脖子却钻心地疼，大概是崴了，每走一步脚上的筋都像被用力拽了一下。

他有点委屈，拖着脚往前移动，走几步就歇一歇。

雨下得越来越大，浸透了衣服，变成了看不见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他实在走不动了，慢慢蹲了下来。头发上的水汇成一缕一缕的，顺着脖子滑进领口，渗进皮肤，他觉得连内脏和骨髓都快要结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野中出现一双熟悉的鞋，他抬头看，见孙翔站在身前，脸上的表情模模糊糊看不太清。

“你追出来干什么？”

他听到他问。

——没什么，我就是担心。少年无声笑了笑，用衣袖擦擦滴到眼睛里的水，可袖口早就湿透，越擦水越多。

“你是笨蛋吗？快站起来！”孙翔向他伸出手。

他抓住那只手，紧紧地，借力一蹬腿。大概是蹲得太久了，两条腿都已经失去知觉，起身后没稳住，径直往前倒。孙翔眼明手快地接住他，听他在耳边嘶嘶吸气。

“怎么了？脚崴了？”

“嗯……大概有一点。”

“什么叫有一点……”孙翔蹲下身撩开他的裤管仔细看了看，“都快肿成馒头了，我背你回去。”

说完便不由分说地背着他蹲下来。

少年嗫嚅着还想说些什么，到底没发出声音，老实地趴到他背上。少年挺高，但是瘦，背在身上并没有多少重量。孙翔掂了掂，感觉手关节还承受得了，加快步子往前走。

两人一个专心看着路，一个专心看着身下的人，谁也没注意到，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高挑的男子正往这边看过来。男子安静地注视着两人，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这里离穿云家有一段距离，孙翔背了一会儿也感到有些吃力，但他只是稍微匀了几口气，手上的劲儿始终没松。

少年知道他的用心，方才的一点小委屈早已烟消云散，心里的感动和爱意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他把脸颊贴在孙翔脖子上，感受着对方温暖的体温。

“哥，我喜欢你。”他终于说出来了，这个憋在他心底很久的秘密。

身下的人动作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

得不到回应，少年有些惴惴不安，他挣扎着要从孙翔背上下来，却被孙翔紧紧抓住。

“孙翔，我喜欢你！”他又气又急地吼道，“你听到了么，我喜欢你！”

“我听到了，很清楚。”孙翔的呼吸有些乱了。时隔七年，再听到这个声音，说着同样的话，让他一瞬间有些恍惚。

幸好腕关节上的疼痛提醒着他，这是现实，不是过去；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不再是当年傻气的少年；他背上的人是穿云，不是周泽楷。

不是那个把他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再跑得杳无音讯的人。

“穿云，”他说，“你知道的，我心里面把你当弟弟。”

“我知道。”少年咬了咬牙槽，“可难道你对我从来没有过一点别的想法吗？”

“……”

“哥，你别骗我。有时候你看我的眼神，不是对弟弟的。”

“……”果然，还是被看出来了。孙翔闭了闭眼睛。

长长的路终于到尽头。

孙翔把少年放下，仔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脸，像是在确认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脸上的表情突然轻松了很多。他用没受过伤的那只手擦了擦脸上的水，说：“穿云，我心里一直住着别人。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说了。”

“可是你们都已经分手了，不是吗！”

孙翔点头，复又摇了摇头说：“但我还是会想他，常常想……想到都出现幻觉了。”

 

2、 

孙翔第一次知道穿云是在一个深夜网络电台，当那个温柔舒缓得像大提琴的声音通过无线电波传到他耳中时，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了一样，痛，却又狂跳不止。他还记得自己拨打听众热线的时候，按键的手指一直在抖。他有好多话想问他：你是周泽楷吗？你为什么要突然消失？你到哪里去了？还有，你现在好吗……

当穿云笑着接通电话时，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仓皇地挂了电话，连呼吸都在发烫。

电台那边的穿云也有些困惑，但他很快就重新掌握住了节奏。

『看来我们这位听众朋友有些害羞啊。没关系，先让他缓一缓，我们把时间留给下一位朋友。』

孙翔抿了抿嘴，害羞么？或许吧，也或许是胆怯了。他找了那个人快一年时间，终于有了点线索，却不敢上去确认。

——如果是你，你会不会又消失不见，如果不是，我又要去哪里找你？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熟悉的声音勾起了他压抑许久的思念，过去那些开心的、赌气的、琐碎的、鸡毛蒜皮的日常小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现。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时，他总是嫌弃周泽楷嘴笨，嫌他冷漠，嫌他不够关心自己，可分开以后，想到的却都是那个人为他做过的事。

这样的人，他当时为什么会让他走呢？

他为什么就真的走了呢？

『那么最后的时间，让我们来听听刚才那位听众朋友点的《是非题》，也将这首歌送给所有期待着爱情的朋友，相信幸福在下个转角等着你……』

无线电台里传来声音非常温暖，这个声音，曾经是他的起床铃声。孙翔低声笑了，有些失望，也有些轻松。一模一样的声音，可那却不是周泽楷。

周泽楷没有那么风趣幽默，没有那么妙语连珠，他从来不曾说过这么温暖的话。

那不过是碰巧有着同一个网名的，不相干的人。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每晚定时守着频道，看看穿云的微博，点点赞，像所有粉丝那样。

只是声音也好，至少这样能让他错觉那个人没有走远。

后来孙翔才知道，穿云是那个主播的真名，他叫林穿云，一个大二的学生。做节目只是帮朋友的忙，正好他自己学的也是播音专业，就当提前实习，可没想到本是玩票性质的网络电台越来越受欢迎，他也就加入了固定班底。

本来他对穿云，只想远远听着。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直接接触这个大男孩。

可事情总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转弯，穿云主持的节目突然换人，换成了一个活力四射的萌妹子。他的微博也一直没更新，安静得就要长草。

孙翔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打听到穿云的近况，知道他的母亲重病住院，他又要照顾母亲又要兼职，连学校的课程都拉下了不少。孙翔毫不犹豫地为他联系认识的医生，经济上也一直照顾着。

他并不是一个爱心泛滥的人，那次的冲动真的毫无理由。可他当看到穿云的母亲逐渐康复，笑容重新回到少年的脸上时，积压在他心头许久的阴郁心情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口。

或许他是应该感谢穿云的，让他对那个人的思念找到了一个存放的地方。

可也就只是这样了。

再相似，他也不是周泽楷。

孙翔可以给穿云一切他所拥有的，唯独感情不行。那些他早就给出去了，也从来没有收回来过。

 

“那你要是一直找不到他怎么办？难道要想着他过一辈子吗？”少年着急又窘迫，连语气也少有地咄咄逼人。

“那就继续找，找到为止。” 

“那如果他有人了呢？如果他结婚了呢？”

……

孙翔沉默地转了转手腕，不置一词。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刚分开的时候他想得最多，可每每这么想心里就像塞了无数个棉团，堵得他没法继续下去，后来时间长了，没那么堵了，他便认真地思考那种种可能性。如果那句分手他当真了呢？如果他喜欢上别人了呢？

“……那我大概会放手了吧。”他说，“可我要听他亲口说。”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这么不明不白地分开。

手腕处的酸胀感愈发强烈，孙翔越来越心烦，他能感受到穿云灼热的视线黏在背上，但他完全不想回应。

电话适时响起，让他如蒙大赦。

并不是太熟悉的朋友，并不是太重要的内容，可他一反常态地聊了很长时间，直到送穿云进了家门，才松口气挂断。

他本可以更委婉一点，也可以打哈哈地糊弄过去，可他没有这么做。长痛不如短痛，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少年，才不愿他跟自己一样，求不得，放不开。

可他到底低估了少年人的执着。穿云看着温和，却有着不亚于他的犟脾气。

他刚按了电梯，便见少年一瘸一拐地追出来，手里拿着一把伞，还有一条白色的毛巾——那是他的专用毛巾，他有时候会在这边过夜。

孙翔把伞夹在腋下，伸手去接毛巾。可穿云避开了他的手，直接把毛巾搭到他头上，给他擦掉头上的水。

“哥，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少年踟蹰片刻，开口说道。

他低着头，被毛巾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可他能听出那声音中的惶惶不安，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便索性沉默到底。

穿云的力道适中，揉得他的头皮很舒服。两人的距离很近，他一低头能够嗅到穿云身上洗发水的味道。穿云的双手顺着头发的方向从头顶滑向他的脖颈后，正好成了环住他脖子的姿势。

两个人都有些发懵。

即使是再熟悉的面孔，当它的局部被无限放大时，那种视觉冲击依然让人心情悸动，尤其那是你朝思暮想的面孔。

鬼使神差地，穿云用力搂住孙翔的脖子，吻了上去。

可还没碰到，便被孙翔一把推开。这一下没有控制力度，穿云被推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撞上了墙壁。

“你过分了！”孙翔用力捏紧了手里的毛巾，他没想到一向乖巧的穿云会做出这种事。

少年靠着墙壁，柔软的刘海垂落下来，挡住了大半个额头。他用手背遮着眼睛，低头轻轻笑了。

“穿云……”孙翔想要再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拒绝就是拒绝，再多安慰也不过是虚言。

“对不起，哥……”少年说，“不会有下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