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合作用

食用提醒：破镜重圆，狗血。

全文检索目录

16、

中庭的宾客逐渐多了起来，西装革履、云鬓香肩，大约都是主人家生意上的伙伴。穿云焦急地穿梭在人群中，试图找到那个唯一的、穿着便服的人，可惜未果。

侍者注意到他，热心地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他婉言谢绝，掏出手机示意自己能够搞掂。

可孙翔的号码就在指尖下，他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他打电话给他，然后说什么呢？告诉他自己听到的一切吗？

不，当然不能。

周泽楷自己都决定了放弃的，不是吗？

不管有什么理由，什么苦衷，在他跟一个女人定下婚约的时候，他就失去了陪伴在孙翔身边的资格。

——穿云，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冒冒失失地告诉孙翔让他徒增烦恼，而是冷静下来，就当这一切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给自己加了两层心理暗示，按下了孙翔的号码。

手机响了两声后接通，可是没有应答，只能听到有人在说话——不是孙翔的声音，是一位女士，有些熟悉，可惜声音有些远，听不真切，他只模模糊糊地抓住了几个关键词“生病”、“安慰”……

他心下一惊，这些敏感词再次刺激了他的神经。

——孙翔在跟谁说话吗？对方想告诉他什么？周泽楷的事吗？

可还没等他把破碎的信息连成串，电话便挂断了。

他再也按捺不住，拔腿便往小花房跑。

会场的音乐已经从天鹅换成了四季，司仪开始上台暖场。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他必须立刻、马上把孙翔带走——不管用什么方法。

 

他在回廊上再次遇到了那对兄弟。

周泽煜看到他，嘴角肌肉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周泽楷倒还算淡定，礼貌地点了点头。他站得笔直，一只绅士手杖斜斜地支在地上。

穿云的目光扫过他的左腿——裤腿的褶皱已经被抚平，连鞋面都是光洁平整的。

大概是他的打量太过放肆，周泽煜一脸菜色地挡在了他和周泽楷之间，语气僵硬地说：“林先生，很高兴你能来参加我哥哥的婚礼。宴会也快开始了，不如先到中庭去？”

穿云直接忽略了他。

他上前一步跨到周泽楷面前，说：“周先生，孙翔不见了。如果我没猜错，他跟您的未婚妻在一起。”

周泽楷一脸惊讶。

“妍琦？”

“对。他们似乎在讨论着一些，跟你相关的事情。”

事实上，他并不能肯定电话中的女人就是戴妍琦。可是who care？他现在只要找到孙翔就好。而这套说辞，相信对周泽楷最有效。

穿云边说，视线边若有所指地往下飘。戏总得做足，不是么？

周泽楷再也没法淡定了，他支着手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的步子如此之大，以至于差点摔了一跤。

“哥哥，你慢点！”周泽煜上前扶他，被他一把推开。

“你又骗我！”

周泽楷的小爆发让穿云愣了一下。他偷偷地为周泽楷贴了个易怒的标签，更加坚定了要把他和孙翔分开的决心。

他不知道的是，他所看到的是连周泽煜也很难得见的周泽楷——这个人的愤怒和失控，也只名为“孙翔”的快捷键能够激活。

他跟在周泽楷身后，穿过一道不长不短的回廊，期间周泽楷停顿了好几次。穿云能看出他的吃力——他的额发有些湿了，黏在脸颊上，显得有些狼狈。如果没有猜错，他那厚重礼服下的衬衣，大概也已经被汗水浸透。

可他拒绝了周泽煜的搀扶，停歇几秒，又重新站起来。

一条回廊能够有多长？

再大的别墅，绕一圈也不过几十秒，可穿云感觉自己跟在周泽楷身后，像是走了好几个世纪。

那个人的腿已经到达极限了，虽然他极力掩饰，还是可以看得出他左腿动作的滞涩。有好几次他深弯下腰，穿云都以为他没法再站起来。

这种漫长的折磨，直到某个人的出现才结束。

 

孙翔是突然从拐角处冲出来的，他冲得太快，以至于直接撞在了最前方的周泽楷身上。

一件白色的东西弹了从他身上了出去，摔在地上，可谁也空去在意。

周泽煜只注意到他成了肉垫子的大哥，穿云则多心地往孙翔身后看了看——并没有人跟过来。

他们手忙脚乱的要把人扶起来，岂料孙翔全无配合——他顺势把周泽楷压在地上，两手按住对方肩膀，臀部用力往对方大腿上坐。

周泽楷的脸色刷地白了——孙翔正好压在了他的膝盖上，他只要再用力一点，义肢就会脱落。

周泽煜出离地愤怒，他扯住孙翔的手臂，要将他从自家哥哥身上拽下来。却被孙翔一口咬在手腕上。

“嗷！卧槽你是属狗的吗！”周泽煜抱着手跳开，上面果然出现了一圈深红的牙印。

“……滚！”孙翔冲他吼了一声，双目赤红地望向身下的人，“周泽楷，你让他们滚！都他妈滚远而点！”

周泽煜瞪着他哥，用眼神警告着：你作死试试看？

可周泽楷压根没看他，只抬手轻轻挥了挥。

周泽煜的表情顿时变得精彩纷呈，他抬起手，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终于在他哥不耐烦的眼神中败下阵来，退开几步。

穿云却一刻都不敢放松，比起周泽楷，他更关心的是孙翔。他注意到孙翔耳根处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脸上却是异乎寻常的白，连眼皮下两团乌青都显得重了两个色号。

——孙翔喝了酒，还不少，这是他爆发的前兆，穿云毫不怀疑他下一秒钟就会把周泽楷胖揍一顿，或者冲出去把会场给统统拆掉。

可孙翔什么都没干，他低头看着周泽楷，一声不吭。

倒是周泽楷的神色变了，他被孙翔压住的手臂明显动了一下。穿云看到他那只修长的手差点就要碰上孙翔的手肘，却又在半空中顿了顿，捏成了拳。

“你在说谎。”孙翔冷不防地说，“戴小姐和你弟妹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呢？”

他说得很慢，可每个字都很清楚。

时间像死一般凝固起来。

周泽楷惊疑不定地望着孙翔，张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周泽楷，这不像你，你不是这么冲动的人。这种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你从来都不屑要的。”

他这话一出，周泽楷便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不确定戴妍琦和文希究竟说了什么，只能沉默着不说话。

“是为了她妈妈对吗？”孙翔突然压低了声音，可这依然没有减轻他声音中的愤恨，“你会娶戴小姐，就是因为她妈妈时日不多，你想让老人家最后的路走得开心一点，对不对？”

他话音未落，便被周泽煜从地上拖了起来，推到墙上。

孙翔刚要揍人，就被远处的惊呼声吸引了注意力。

戴妍琦推着一张轮椅站在回廊尽头，那轮椅上坐着一位老夫人，跟她长得七八分相似。

也不知道她们在那站了多久。

周泽楷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可这对他而言似乎有些难度。

“怎么回事？你们打架了吗？”戴家小姐提着长长的白色纱裙小跑过来，埋怨地瞪了在场的各位男士一眼，蹲下身扶住她倒在地上的未婚夫。她的身材娇小，要支撑一个成年男人的体重确实吃力，便索性蹬掉了高跟鞋，将周泽楷的手臂驾到肩膀上。

周泽楷起身后，为她捋了捋乱掉的头发。这才转头对孙翔说：“我爱她，从二十多年前开始。”

戴妍琦不明所以，却在听了他的话后渐渐脸红了。

“都说的什么啊……”她害羞地捏了捏周泽楷的手臂。

那娇俏的姿态，让在场的气氛变得稍微缓和了一些。

会场飘过来的音乐声变大了，曲目从四季换成了香槟。司仪用喜气洋洋的声音向宾客介绍着即将入场的一对新人——年轻的金融分析师，周氏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周泽楷与他青梅竹马的新娘，戴家千金戴妍琦。

他们都能听到，会场的气氛有多么地热烈，司仪将两人的相遇与相知编成了一段段有趣的故事，逗得会场上一片欢声笑语。

“时间也差不多了，泽楷，咱们过去吧。”戴妍琦穿好高跟鞋，细心地把周泽楷衣服上的褶皱抚平，这才重新挽住周泽楷胳膊。

周泽楷点点头，再也没看孙翔。他挽着戴妍琦，步履缓慢，却又坚定地迈向了会场。

周泽煜推着老夫人的轮椅跟在后面，经过孙翔身边时，老夫人特意让他停了下来。

“年轻人。”老人家看着孙翔，不认同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和泽楷之间有什么误会。可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不能等到以后再说呢？”

她说完，叹了口气，让周泽煜推着走了。

“……以后？”孙翔低笑出声，“还有什么以后？再他妈不会有以后了……”

穿云担心地拉住他，这一次，他没有甩开。他甚至没有再说一句话，安安静静地让穿云牵着他的手，穿过长廊，走向中庭。

音乐已经由香槟换成了欢乐颂，衣着喜庆的司仪站在台上，说掌声有请今天的主角。

穿云能感到孙翔绷直了背脊，脚下像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他忍不住用力拉了孙翔一下，被孙翔反拉了一下，差点向后载去。

孙翔不愿走了，他的视线胶着在台上。

台上有个大屏幕在放着幻灯，幻灯是两个人的生活照，一幕一幕，像一段温情脉脉的纪录片。

穿云看得心里五味杂陈，把孙翔的手握得更紧，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手背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孙翔的手指正掐在那上面，略长的指甲陷进皮肉。

他想自己大概是破皮了。

他忍着疼到眼框边的生理盐水，用力拽着手中的人，一阵阵委屈涌上心头。

他想说哥你放手吧，你这样只会让大家都很难堪；他想说周泽楷你他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不肯坦诚相告，为什么不干脆躲他一辈子？可他想起周泽楷的腿，想起孙翔这些年的等待，便什么也说不出口。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先遇见你？

周围有人开始注意到他们，两个穿着保安打扮的人正快速向他们靠近。

“翔哥，走吧，咱们走吧……”穿云忍不住哀求道。

可孙翔仿佛什么也听不到。

黑色的情绪在穿云心中逐渐扩大，当他听到孙翔嘶哑而破碎的声音从喉管中挤出来时，他有种天旋地转的绝望。

“……愿意，愿意的……”

——投影上正播放着准新郎求婚的桥段，用跟他一模一样的声音。他不用抬头都能知道，台上的人是多么温柔的表情。

“……想预定你这辈子……愿意吗？”

“我愿意！”美丽的新娘大声回答道，踮起脚尖，在新郎脸上印下一个吻。

现场拉起了五色的彩带，一对璧人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交换了誓言。

穿云感到手上的压力终于卸除。他扭过头，只见孙翔安静地垂下了眼眸，那双漂亮的眼睛彻底黯淡下来，像是突然来了一场风沙，将其中的热情、期望，甚至愤怒，都统统掩盖住了。

 

 ---

努力地想把虐的部分过掉，然而过不掉，怒摔键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