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翔】We Guide You Home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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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翔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玄关有人在讲话，声音太低，听不大清。他眯起眼睛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光线，拉起毛毯蒙住脑袋。
再次醒来，天已大亮。他在厨房和餐厅转了一圈，只找到半袋发硬的面包，这才想起孙哲平要飞国际线，未来一周都不在家。
冰箱里倒是储着不少新鲜的蔬菜和鸡蛋，可要让他自己动手，孙哲平未免也太高看他。他翻出一盒酸奶垫了垫肚子，换上衣服出门。
今日他轮休，有一整天的时间，可是平日里忙碌惯了，突然闲下来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于是他花半小时挑了一家看上去不错的馆子，又花十分钟解决了一笼生煎和一份海鲜粥，便再度陷入了迷茫。
邻桌坐着三个学生，一男两女，热火朝天地聊着新上映的动画，说是一部良心之作，画面精美、剧情流畅，台词又戳笑点又戳泪点。他听了半天，觉得还算有趣，便翻出手机划开订票软件，找了个最近的影院。
App订票软件总是默认推荐两张联票，贴心服务夫妻情侣好基友，他熟练地点掉左边那张，又加了份零食套餐，确认付款。
他朋友不多，回了S市更是没什么熟人，高中同学倒有几个还在联系，可并没有好到能一起喝酒吃饭吹牛逼的地步。多年来专注于训练和打工，专注于各种资格考试，熬过严寒酷暑，春生秋杀，熬到最后已经忘记了寂寞。
电影院的人稀稀落落，工作日，得闲的多是大学生。他很快取了票，找到座位坐好。
电影开始了，讲的是一个小瞎子寻母的故事。小瞎子天生不足、年幼丧父，周围的小朋友都爱欺负他，可他出人意料的地乐天机敏，从未因身世的遭遇自怨自艾。他用夸张的表情和搞怪地声音编着那莫须有的故事：从前有个小男孩，虽然眼睛看不到，可大家都很喜欢他，从来不会欺负他，他一直很快乐很快乐……
孙翔拿着一颗爆米花球，捏得吧唧吧唧地响：才怪嘞，你一点都不快乐。
“他为什么要说谎？你看他笑得那么难过。”孩童天真，总是能一语拆穿皇帝的新装。
“因为他善良。”孩子的家长说，“笑是为了让爱人开心。”
孙翔扭头望了一眼，觉得这声音异常熟悉，可电影院里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见。
他重新扭头看向屏幕，剧情已经走向高潮：小瞎子爱上了陪伴他的小妖女，小妖女为保护他魂飞魄散；他找到了变成怪兽的母亲，却眼睁睁看着她跌落悬崖……他最终觉醒了力量拯救众生，却再一次失去了宝贵的光明。
孙翔觉得这剧情十分操蛋——如果成长必须以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作为代价，那成长之后我们能守护的还剩下什么？
他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到答案，再回神电影已经散场。
“哥哥，让我过去。”
膝盖被用力推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个漂亮的小娃娃。
“小羽，没礼貌。”他家大人低声批评。
小萌娃扁了扁嘴，要哭不哭的模样。
“没事没事，我马上走了。”孙翔忙道，抓起手机从座位起身。
视线拉高，与娃的家长四目相对——孙翔简直要给自己的运气点赞，这张脸怎么哪哪都能见？
“……孙翔？”
“呵，周主任好。”
两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孩坐在电影院门口吃冰淇淋，这种场面也是满罕见的。孙翔再次体验了一把火辣的目光浴，暗自后悔怎么没在周泽楷说要请客的时候果断拒掉。
小朋友咬着比自己的嘴巴还大一些的冰淇淋勺，乌黑的眼珠子盯着孙翔一瞬不瞬地瞧。
“……小妹妹，你的冰淇淋快要滴到身上了。”
“你才是小妹妹呢！我是男孩子！”
咳咳……这可就有点尴尬了。
孙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瞥了周泽楷一眼，见对方嘴角弯弯，似乎在忍着笑。
这表情让孙翔顿感耻度爆表。
他绞尽脑汁想要挽回点颜面，又道：“对不起啊，你爸爸叫你小雨，我听着以为是女孩名。”
“是西楚霸王项羽的羽，哪里像个女孩名！”
“……”
“还有，他不是我爸爸！他是我大伯！”
“……哦”孙翔干笑两声，偷偷用眼角去瞄周泽楷。见对方端着咖啡杯挡住脸，两边肩膀却在不断颤动。
“周主任，你笑得咖啡已经泼出来了。”孙翔推了张纸巾过去，皮笑肉不笑。
“啊……抱歉。”周泽楷终于放下手，拿纸巾仔细擦拭起杯壁。
孙翔盯着他嘴角边压不下去的弧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就笑吧，就当贡献你的鱼尾纹了。
孙翔耻到极点，已然弃疗。
“哥哥……”小羽拉了拉孙翔的衣袖，“主任是什么？”
“主任就是很厉害的人。你大伯很厉害，所以别人叫他周主任。”
“可是我爸爸说，家里最厉害的人是奶奶，他和大伯都听奶奶的。那怎么就没人叫奶奶主任呢？”
“呃……”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孙翔挠了挠头，求助地望向周泽楷，见那人又在笑，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周主任……”
周泽楷终于敛住了笑意，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对小孩子说：“哥哥叫错了。”
“哈？”
“孙翔，”他眼角弯弯的，看上去心情极好，“你可以叫我名字。”
“哈？这不太合适吧……”
“没事。”周泽楷拿纸巾给小羽擦了擦嘴，又递了一张给孙翔，“轮回不论这个。”
“哦……”
小羽吃完冰淇淋，小肚皮变得鼓鼓的，撒娇地拉着周泽楷要抱。
周泽楷单手从他膝盖后绕过，托着他的小屁股把他抱了起来。周泽楷做得毫不费力，仿佛再加个小雨或者小宇都没有问题。孙翔脑补了一下如果换成自己来做……然后默默地捂住了脸。
“孙翔……”刚走几步，周泽楷突然叫住他。
“？”
“那个……”周泽楷似乎有些为难，顿了又顿，才腼腆一笑，“你有女朋友吗？”
“！！！？？”
孙翔心中警铃大作，他虽听孙哲平说了周泽楷是个gay，可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打直球啊！
——他这是想泡我吗？
——还有小孩在啊，他就这么不挑场合的吗？
——我他妈该怎么回答？说没有会不会显得我对他也有意思？
——不过他长得这么好看，泡他我也不亏吧？
——等等，孙翔你在想神马？这个男人是你同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孙翔心里瞬间刷过了无数条弹幕，脸上的表情也是精彩纷呈。
周泽楷见他表情纠结，以为他不太乐意，继续解释道：“小羽想买礼物……”
“…………………………哦。”
原来下一周是小羽妈妈的生日，他想给妈妈一个惊喜，可周泽楷对挑礼物没什么概念，就想请孙翔提供点参考意见。
孙翔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感到十分羞愧，满口答应了周泽楷的邀请。他们在商城里逛了一大圈，最后进了一家DIY木艺馆。
“收到孩子亲手做的礼物，当妈妈的应该会很开……”孙翔话音未落，便见小羽挣扎着从周泽楷臂弯跳下来，一头扎进围成圈的小朋友中。
“他很喜欢，谢谢你。”周泽楷笑着道谢，清俊的眉眼因这一笑变得尤为生动，黑黢黢的瞳仁似有星光跌落。
孙翔被他真诚的笑容感染到，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我来帮忙吧，他一个人可做不完。”孙翔一边说一边卷起袖子，露出一截修长的小臂。细长的手指在那些成品上一一滑过，最后拿起一只小木猴和一条小木蛇：“你看做生肖怎么样？刻上名字也蛮好的。他妈妈属什么呀？”
周泽楷的目光在他手臂上停驻了一小会儿，摇头：“不晓得呀。”
小羽突然插道：“属龙！”
周泽楷：“……”
孙翔：“……”
最后还是选了一个不带隔层的小木匣，简单实用，立做立取。
周泽楷大概从没做过木工活，一上来就把手指挫掉了一块皮。孙翔鄙视得不行，扔了一块木头给他：“您老还是到边上先练练吧。”
于是周主任委屈巴巴地拿着小木块蹲墙角了。
孙翔打发掉大的，开始招呼小的。
孙翔当然不可能真的让周小羽摸那些锯子锤子，只给了他一块砂纸，让他练习打磨木头，自己则按照图纸切割木板。
他的手很巧，切出来的拼接板大小一致，榫头和卯眼也十分精准。
等所有的部件准备好，他开始手把手地带小羽往接口处抹胶，指挥小孩儿对木盒子进行组装。
木工是细致活儿，稍有差池就得从头来过。孙翔一边得盯着制作进度，一边还得防止小朋友误伤自己，为此他不得不保持高度的专注，以至于忽略了身后那道始终停落在他身上的，温柔的目光。
涂胶，对准，拼装，擦油……一个漂亮的小木匣终于完整地出现在眼前，小羽抱着他又笑又闹。
周围响起了一阵热闹的掌声，原来不知何时，身边已聚集了一群小朋友。
“妈妈，我也想做一个！”
“小帅哥，你好厉害！能教教我吗？”
“小弟，你的手真灵巧，带带我们呗？”
年轻的家长们你一言我一语，让不习惯应付热闹场面的孙翔手足无措。
“你们都走开！爸爸是我的！”小羽一把拉开挡在他前面的一个小胖子，小小的身体紧抱住孙翔的腰，一副宣告主权的模样。
“欸？？？”
孙翔听着周围一阵明显的倒抽气声，脑海里刷过了经典的三不金句：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啊！！！！！
最后还是周泽楷给他们解了围，虽然这人当时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孙翔看着自出了店门就没能合上嘴的周泽楷，毫不吝啬地甩过一排白眼：“周泽楷，你崩人设了你知道吗？”
“嗯？”周泽楷怀里抱着小羽，大小周都有点迷茫地看着他。
孙翔又翻了一个白眼。
——算了，看在你长得……不，看在周小羽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
回去是周泽楷开的车，说是一定要送他一程。孙翔玩了一天也有些乏，就点头同意了。
小羽已经打起哈欠，周泽楷让他在后座睡觉。孙翔坐到了副驾上。
周泽楷开车不比方明华，他没事不轻易开口说话，车开得又十分平稳，让孙翔也有了些睡意。孙翔眼睛半阖着打了个盹，再次睁开竟已到家门口了。
“不好意思啊，我居然睡过去了……”
“没事，今天谢谢你。”周泽楷笑盈盈地看着他，似乎毫不介意。
孙翔在他的笑容里沉溺了一秒钟，解安全带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
“那……就这样！我回了！”
他几乎是跳着下车的，很有些火烧尾巴的感觉。
“等等，孙翔！”周泽楷在身后叫他。
即使再不情愿，他也不得不停下来了。
他僵硬地转身，努力不跟周泽楷视线相对。
周泽楷下车小跑过来，从兜里掏出个小布袋递到他面前说：“给你，谢礼。”
孙翔刚要解开，便被周泽楷按住了手。
“回屋看。”周泽楷眨了眨眼睛。
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像一簇微小的电流，沿着手臂爬向他的心脏。
一直到对方的车消失了很久很久，孙翔才想起要继续拆礼物。他扯开拉绳翻转袋口，一块薄薄的木牌便掉到了掌心，正面用小篆刻着“平安”二字，背面打磨得光滑平整，只在右下角细细刻了两个英文字母：S.X.
孙翔用指尖一遍一遍地摩挲着上面的字体，忽然抬起手遮住了眼睛。
——妈的，真是要完。
TBC
